人死了遗留下的东西，被称作遗物。若一个门派死了，一座圣山死了，遗留下的东西，又算什么呢？

或许，也可以算遗物。

作为昆仑山的遗物，老道士能够活下来，实在不容易。除了天时地利，自身道法高超之外，懂得趋利避害，韬光养晦，也是一大重要原因。

这是一个危险的世界，但先死的，往往不是最弱的那些修士，而是最大意的那些修士。《南华经》内篇《人间世》谓，“善骑者坠于马、善水者溺于水、善饮者醉于酒，善战者殁于杀”。

所以，对老道士来说，谨慎当然是第一重要的事情。

所以，那条龙的注意力，虽然自始至终主要集中在靠近主脉的地方，在那些曾经玄异神奇的道场，并不特别关注他和小道士所在的偏远之地，但特别珍惜自己小命的老道士并不打算大意马虎。

所以，看见巨龙的龙须在整个昆仑界扫视游移的时候，老道士心里的疑问和谨慎，达到了最高点。

看起来，祂的龙须，实在是很好的鱼饵。

可惜，祂是钓鱼的人，但老道，并不打算成为那条被人钓起来的鱼。所以，即使祂的龙须已经从他们头顶摆开了，但老道，也并不打算和弟子议论这件事情。

只是，那段龙须一摆之间蕴藏的玄弥道法，又让老道怦然心动，忍不住想要向弟子言说一番其中的精妙。

考量之后，老道还是将自己所见的一幕秘传给了弟子。

道就在其中，但弟子能领悟多少法，则暂时不应该成为当师傅的应该考虑的东西了。

老道，尚有其他东西要考量。

小道士余生或许不清楚，但老道士很清楚，神圣生物之所以被称为神圣生物，那是因为他们有仿若神圣的力量和威能。所以，最好还是不要对那神圣生物观想、触及太多。否则，连老道自己，也说不好会不会被那头神圣生物生出感应。

言多必失，给小弟子一段异象，不多说，不多言，凭他自己去领悟，或许，是最好的。

当然，老道秘传给余生的，除了异相，还有两个字：龙须。

那灰白相间，粗如巨蟒，从几百米高空一划而过的，正是天空中巨龙那一根相对身体来说很细的龙须。

这一段龙须，是祂龙须的尾端，是最细小的一段。但在一般修士眼中，也是粗大无比，直有普通大象的身体粗大。

这一段被老道士映照在余生心里的龙须，看起来如石如铁，表面却极为光滑完美。仿佛能够自行发光，又仿佛异常晦涩灰暗。

这一段龙须，看着异常粗大，给人感觉应该很沉很重，实际上却像很轻盈，在空中一划而过，仿佛闪电。

如果不是老道士映照到了余生的心里，以余生的境界，是万万不可能看见这倏忽之间的一划的。

这一划，老道士看见了精妙的道法，小道士看见了刺目的一剑。

但这并不是道法，也不见宝剑。

这只是一段龙须，一段不摆不动时，在小道士余生看来，只是灰白相间，粗大异常的龙须。

小道士余生的境界，到底还是低了些，他只看到了灰白相间的形，老道士看到的，却是浑厚苍茫的阴阳二气，造物生死的高妙能量。

长短相形，高下相倾，一段龙须，道境不同，所见相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