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们很抱歉，我现在不能确定主人公是死是活，如果从严格普世的生物学角度来说，糟糕透了，他的存在本来就是对现有科学的挑战，从他身上我感到宇宙的诸多不确定性，我们认识到的现实，只是存在的一个很小的子集，许多人，许多事，都属于超出认识的巨大未知的补集。

记得那是一个被玛雅文明预言为世界末日的一年，为此好莱坞在它还没到来时上映了一部名为《2012》的灾难大片，直到这年英国有人屯好了备用食品藏在西敏寺的墓碑下边，当事人相信牛顿公爵已经改造了这座建筑，使之在某个时刻可以克服引力逃出生天。日本有个家庭用废清酒瓶做了一艘船，蓄养了几只鸽子，他们认为倘若洪水淹没日本，可以靠鸽子衔来中国内陆的橄榄枝，有人则认为《圣经》是地中海沿岸的居民写的，里面所绘方舟是参考漂在不大的地中海里，所以鸽子才奏效。大家带着兴奋与恐惧的复杂心情，把奇怪行为权且当做灾害应急反应的模拟和打发无聊生活的调剂，也就没有多少人诟病了。

任有常躺在长安科技大的宿舍架子床上，草坪旁路灯的光猫在灰色窗帘和墙的缝隙后面窥着，他的脑袋里也开始布满怀疑的藤蔓，觉得最近事情有些不对，至于要找出哪里不对，他又没有头绪。

和所有十八九岁的大二学生一样，他穿着校服走在校园里，走在假草皮铺成的操场上，在舍友的影响下逐渐晚睡，开始对女生格外留意，宿舍高低床里的墙上贴着史蒂芬库里的海报，所在财经学院的女生招收较多，在一片群芳丛中，他不自觉对同班女生发育的进度感觉敏锐，她们胸前似乎种着快要破土而出的芋头，哪一位在阳光下反光较多，哪一位也许就意味着营养吸收得好，发育要领先于其他女生，对于宿舍关于女生的讨论，往往从开始的遮遮掩掩，到最后往往是露骨无遗。

“你注意到高馨萱了吗，她最近开始穿短款的上衣，她的腰还不够我一只胳膊抱。”

午睡前靠窗子东北角上铺的张浩岳探着脑袋做睡前发言。

“耗子，你就是小老鼠想偷油吃，我会匿名发一条短信给张悦，你会怎么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苦苦解释和挽回呢。”

下铺传来王恒的声音，不知道他怎么会从网络小说的世界里抽身出来，罕见地加入宿舍聊天，看来男人们终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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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最感兴趣的话题，也无非是女人和死亡。

王恒口中的张悦和张皓岳是在米脂县时的高中同学，大家并没有见过，只是每天他俩煲电话粥时可以隔着电话听到声音，高考结束后的暑假，张浩岳靠着折千纸鹤追求到了张悦，他说并不是手工艺品的价值打动了张悦，而是通过它们将自己的爱和用心传递给了女方，他做的东西是有魔力的，女方会冥冥之中将彼此暧昧地联系起来，追求成功的桥梁已搭建好一半，如果宿舍有谁想追求女生，他不介意重拾这门手艺，在必要时倾囊相助，受益人在成功后也只欠他一份小小的人情，可是目前为止宿舍和周围还未曾有人开口，也许大家认为做手工送女孩是中学生的作风，作为成年人应该有更为合适严肃的信物。

任有常在靠门的床铺上躺着，柳鬂乱最近总是挤进他的头脑里，他是一个敏感的人，柳鬂乱小巧的鹅蛋脸虽然讨人喜爱，但并没有那种情愫方面的吸引，最近想到她是让人不舒服的感觉，闪躲的眼神、泛白的嘴唇、总是低着头沉默不语，坐在她后排时，看到她在本子上重复着画圆圈，下课后她也是跟在舍友后面默不作声地移出教室，该不会是生理期不适或者被男孩子欺骗抛弃，这位家在定西的女同学刚来长安科技大时文静而质朴，任有常在几次社团活动中和她有过来往和配合，还因为帮她抬了两次双旦演出的道具，收到了大学第一份异性同学送的平安夜苹果，对柳鬂乱的家庭了解倒不多，只觉得定西是一个遥远的边塞似的城市，透着大漠的荒凉和遒劲，柳鬂乱的脸仿佛鹅卵石经和风细细打磨出的，她的字写得小巧而有力，每次借她的习题参考，任有常都要咂摸一阵这刀劈斧砍般韧劲的字迹，再看看自己歪歪扭扭直不起腰的字，一时惭愧难当。

除了柳鬂乱给他心头带来的疑虑，他姑且觉得是自己对同学关心过度了，潜意识总是难以琢磨，不过这几天，他往学院办公室跑的次数也增加了，辅导员无端开始和他不着边际地聊天，他不喜欢自己的辅导员，不仅因为他的名字叫公羊色，让人联想起交媾的牲畜，还兴许由于他卷卷的头发盘曲在略微秃顶的天灵盖间，和他年轻的长相不甚相符，见面时公羊色老师总是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的肉水泥搅拌了一样堆起笑来，用细而尖的声音说：

“有常是吧，我是最关心学生的，你最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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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感觉身体不适，或者有特殊症状，心脏舒服吗，头有没有疼过，你们这些年轻人，学习生活有压力不适应很正常，不舒服了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千万不要自己挺过去，学院随时可以给你批假单，你看老师这有的是假单，这点权力还是有的。”公羊色手指在假单本上敲着，红色的学院公章就戳在印泥盘里，学生的请假单、学生证、荣誉证书，都要经过这个权力象征的按压，才能生效，辅导员发号施令的底气，藏在这枚小小的章子下面。

任有常回应到自己并无大恙，他看到公羊色肥硕的小肚子放在腿肚子上面，像母羊的乳吊着，公羊色带着略急的语气又说:

“你真的可以考虑回家修养一段时间，最近有同学反应你有些状况，我是说，你很年轻，正当活力，可是谁也不能保证疾病不找上门来，人是一台精密的仪器，部件偶尔出点差错也是情理之中，休息是最好的调整修补。”

被这一席话搅得更加不清楚状况了，任有常表示了对老师关心的感谢，可他同时表明自己并没有休息的打算，还在为期中的运筹学测验着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可以拉到学校每个篮球架的篮筐，宿舍的每个人都可以证明。

“我是指我手里现在有一个免费的假期可以送给你，你这段时间暂缓的课程可以后期补上，老师那边我也会招呼到，你的考试也可以安排在寒假后和补考一起，不会影响你的学分。”

“老师，首先我很享受和同学们一起学习的过程，其次延缓考试同学们可能会想，我有整个寒假的复习时间，这对他们也许是不公平的，所以我还是不考虑您的方案。”

任有常有条不紊地阐述了自己的观点，他还是这样爱讲道理，他认为一个人的行为要有足够合理的观点去支撑，满足了合理，他才能称得上是幸福的，这构成了他早期的方法论，然而同龄人并不买账，看到一个雪糕想吃就去买，这种冲动一瞬间就完成了，没有必要经过逻辑观点的支持。

公羊色嘴角还是上扬的，眉头一锁，他对于这位学生的暗示已经足够，而他还不肯顺从他的意思。

“你去团委书记那里进行一次学生访谈吧，很明显，我们认为你的身心已不能很好继续学业，你看你的嘴唇缺乏血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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