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距离黑暗地带越远，大地不再那么荒凉和贫瘠。

顺着中年的所指的方向，二人沉默前行。柳守则神色木然，始终保持着安静。妙玉也是一言不发，失去爱徒的消息，显然让她心中极为难受。只是她的神情并不像柳守则那般麻木，而是在初始的震惊与悲伤之后，陷入了沉思。

数个时辰后，妙玉忽然开口，打破了死寂的氛围。

“柳道友，我反复思量，明心大师老成持重，是有大智慧之人。而白骨老道素来狡诈多谋，红衣和他们一道，未必……未必会那么轻易陨落。”

其实妙玉想到的问题，柳守则也思索过。

明心的持重，白骨的狡诈，这些他都考虑过，但他也更了解殷红衣的执拗，无论她和谁在一起，无论何种情况，她都绝不会丢掉自己的金环而不顾。以她的性格，也根本不会听明心大师的劝阻。

若说明心和白骨逃离险境，还有可能，但双字金环既然落在敌人手中，殷红衣只怕难以幸免。

柳守则现在不愿深想和期盼，因为他恐惧，恐惧期盼会带来更大的失望，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那支卫队再说。

柳守则“嗯”了一声，不置可否，以作回应。

妙玉真人心中有着期盼。

纵是修真大能，真的遇到了难以接受的后果，其行为和常人也并没太大区别。自欺，只不过是对渺茫希望的期待。

随着他们向北部境内的深入，路上逐渐发现了魔潮侵袭过的痕迹。这说明这片土地，曾经生存过许多生灵，而越是生灵聚集的地带，越会吸引大批的魔物，也往往被摧毁的更加彻底。

下午，他们到了一处大型的聚集地。看这里的屋舍，应该是曾经有数千人之多。这里屋舍倒塌，尸横遍地，男女老少无一幸免。经过数十天的风吹日晒，尸首已经开始腐烂发臭。

聚集地里除了克斯里族人的尸体，还有着不少的黑色碎块，这些如同碎石一样的黑色物质，就是魔物被杀死之后，崩塌下的躯体。

可以想象，这些克斯里族人曾经顽强抵抗，经历过一场力量悬殊的厮杀。

若是以前，柳守则必定会心有感触，但是因为殷红衣的缘故，他对克斯里人已经失去了心中的怜悯，甚至隐隐有些憎恶这些额头生着水晶的种族。

当他们走出这片聚集地之后，妙玉叹了口气，说道：“柳道友，今日带路的那个中年人，罪不至死，你为何一定要杀了他。”

柳守则道：“事情因他们而起，若不是他们引来卫队，红衣又怎会深陷重围。二来他屡屡谎言相欺，杀之后快。”

“若是他最终抵死不愿指明方向，你会如何？”

柳守则有些奇怪，为何妙玉会问这些问题，略微思索便明白过来。妙玉这是担心自己胸有怨气，对这些克斯里人不问对错，一味杀戮。当下苦笑道：“自然是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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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去，再找人逼问下落。妙玉真人莫要担心，那聚集地里有老又少，我也不会痛下杀手。先前所说杀光聚集地的人，只是吓吓那个中年人，担心他临死之前再信口雌黄，乱指方向。”

妙玉看了柳守则一眼，知道他并没有被仇恨左右了心神，轻轻点头，不再多言。

他们两人，这是第一次走过魔潮侵袭的土地。仔细留意，可见这片大地，有着许多正在转化为黑暗地带的端倪。首先空气的变得干燥阴寒，光线也较为暗沉。

除此之外，大地也失去了恢复的能力，没有养分，极为干涸。甚至有的地方有了塌陷和裂开痕迹，成为大地上一道道的缝隙，想来过不多久，这些缝隙就会成为遍布那些黑暗地带，深不见底的鸿沟。

路途中，他们也见到一些侥幸在魔潮之中存活的，实力强大的异兽。它们悲鸣着徘徊在各自的地域之中，仍是不愿离去，似是不舍得离开自己的家园。

途中他们甚至看到一颗巨大的古树，这棵古树枝繁叶茂，树身有十余丈粗，树梢高达近乎百丈，是名副其实的擎天巨树。树根下满是魔物的刨坑，树干上也布满了魔物抓挠啃咬的痕迹。古树原本苍翠繁茂的树叶，如今大多开始变得枯黄，时刻都有纷飞的落叶，如同雨点般飘落。

失去了大地养分的巨树，虽然挺过了魔潮的侵袭，但在不久的将来，仍然会转化为黑暗的一部分。

二人驻足打量良久，才继续前行。

两天后的清晨，他们终于抵达了一座城池。城门倾倒，城墙上下除了有不少士兵的尸体，还有许多魔物被杀死后，遗留下的黑色碎屑。靠西侧的城墙，坍塌出一个三丈左右的缺口。

二人顺着坍塌的斜坡，立足城墙之上，向城内望去。

城内房屋倒塌，尸首遍地，已经是座千疮百孔的死城。城市的规模不大，约有黎明之城的十分之一大小。

柳守则望向城市中心的一座尖顶建筑，那也是这座城市最高的建筑。

“走吧，去那边看看。”

这座尖顶的建筑，根据其建造风格，应该是这座城市的克斯里神殿。在克斯里星球，水晶本身就是克斯里这个种族的的一部分，他们生来就拥有晶石，他们使用晶石，也信仰晶石。

所以只要是有一定规模的城市，都必定会有一座克斯里神殿。根据资料的记载，在这个世界上并非先有城市，再有神殿。而是每一座城市，都是围绕着直达地脉的巨大晶体所建立。

他们并没有顺着城市中的街道前行，而是选择从房顶上飞掠。因为城中到处都是克斯里人的尸体，其中还有不少牲畜，整座城市的空气中，都蔓延着难闻腐烂的气息。

当他们来到克斯里神殿前，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都不禁呆了片刻。

克斯里神殿前的广场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尸体。尤其是神殿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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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台阶上，尸体一层叠着一层，看着让人触目惊心。仿佛全城的居民，在城破之后，都涌向了他们的神殿，企图在那里得到神庇护。当然，他们绝大多数，也都死在了这里。

二人从尸堆中穿行，几乎找不到可以下脚借力的地方。

克斯里神殿的殿门倒塌在一旁，门身千疮百孔，显然经受过无数魔物的冲撞。

神殿内的惨状，和门外一般无二。克斯里人所信奉的水晶之神，并没有在他们期待的时刻庇佑他们。殿内的巨大晶体色泽暗淡，不复往昔的光彩。一条条细密的黑色线条，如同蛛网般蔓延在晶体之中。

这种黑色的线条自水晶的顶端蔓延向下，一直延伸到晶体的根部。

这片大地，这座城市，这里的巨大晶体，如同地上的那些尸体一般，都早已死去。

妙玉看的心中压抑难当，转身向外掠去。

柳守则本也想转身离去，不经意间，看到原本色泽灰败的巨大晶体中，像是有一道流光浮动。柳守则凝神去看，只觉得那道流光在眼前迅速加剧，忽然间变得耀眼夺目，转瞬间，在他的视线中，都被这种奇异的白芒充斥。

这诡异的白芒来的快，去的也快，就在柳守则心中惊骇时，眼前已然恢复了原本的昏暗。这几乎让他怀疑刚刚所看到的光芒，是自己的错觉。

柳守则眉头微皱，想前走了几步，走到晶体旁边，伸手触摸。这个举动，纯粹是下意识的行为，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他的手掌触及到晶体的那一刻，他的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和巨大的晶体产生了共鸣，眼前的巨大晶体开始高频率的振颤，然后化作无数碎片向下崩塌。不过片刻，晶体坍塌的地方，成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对于这种突发的情况，按照柳守则的习性，应该是后撤数步，观察清楚再有下一步动作。

然而他的思维已经处在某种混沌之中，一个古老而苍茫的声音，在地底深处呼唤着他。

他身体前倾，俯身向黑洞望去。无数晶体的碎片，如同黑暗中的雪花，仍在向下坠落。

脑海中，那个声音在回荡。

那个古老的声音没有具体的语句，只是一股能量的波动，直接映射在他的脑海之中。

跳下去！去往地底深处！那里有一个古老的生命在等待着他！

是的，他要跳下去，他要下去和这个声音的主人会面，他必须这样做！

柳守则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水，他仅存的一点理智，在拼命抗衡这那个声音的召唤。

只是他的理智在那个浩瀚古老的召唤面前，如同一片暴风雨中的一叶孤舟，很快就会被滔天巨浪所掀翻，淹没在深海之下。

他从未觉得，自己像此刻如此渺小无力。

在那个声音的面前，他微如尘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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