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修之一剑封疆

《道修之一剑封疆》

第10章肃杀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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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宣州到豫州,即便水陆相兼也要半个多月的光景。更何况,顾云舟在启程前曾对肖信说,他们要前去豫州城中,访寻其山上的一座庙宇古刹,去找一位名叫定禅的高僧。

江湖中传闻,此大师已年至耄耋,一生曾渡过无数恶人。时常,那些犯奸作科的大奸大恶之人,来到他的面前,大师不必言说片语,只慈眉垂目,双手合十,念一句“阿弥陀佛”,竟可使那些人瞬间跪地痛哭。无言无行之中,却已度化无数奸邪大恶之人。

所以,总有人踏遍千山万水,拖家带口来到豫州寻他,来人数目之多竟能夸张到硬生生地把庙前半尺厚的楠木门槛给磨漏了。只不过近年来,大师已在庙中设立结界,除庙内弟子外已不再面客。

兴许是一生渡了人间太多苦厄,即便是如此有禅性的人,也不免得对人间因果发出种种心问。

此一程,肖信也试探性地询问过顾云舟,他们到那去是为何?去了难道大师真的能面会他们?万一见不到岂不是吃了一碗冷羹?可顾云舟听完只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回应道:“无妨,只当作是去庙中祈福,会友。”

‘友?什么朋友?莫不是那已经年事已高,功德无量的定禅大师吧!’肖信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顾云舟只一斜眼,只用余光就看到了自己徒弟那副夯表情,世间竟真有人能做到把所有的心绪全铺在了脸上。

“唉,总一副长不大的模样。”顾云舟摇了摇头抬手弹了一下肖信的头,示意那人回神,说道:“我曾受恩于定禅大师,如今十几年未见,有缘路过,无论他见我与否,都要前去拜访一下。”

“师父未成无霜阁阁主之前,天下之友还真是众多。”肖信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有些酸酸的,人骑在马上,身子向路旁的杂草堆里一弯,随意从地上拽了一根“狗尾草”叼在嘴里,两手背到脑袋后面,单眉上挑,开始哼小曲儿了。

从宣州城出来,这一路上他们碰上的酒家虽然不算多,里面的造设,架构更无法与北望楼相提并论。但倘若真的下马叩门去询问,其实,客房所剩余的间数还真不少。

只是,肖信这一路走下来,发现,人间并非处处都有良辰美景,更不是处处都是宣州城中的北望楼。这一路上没有上等的鲜肥鱼肉,茶水更是清淡透明的很,索然无味。而这里的百姓,更是褐衣做裘,荷叶为伞。对!还有就是,行乞之人更是遍地可见。

起初,肖信见到路边有乞人,还能施舍给他们几个铜板,可一旦眼瞧有人给了他们些钱财,那些乞丐便会一拥而上,甚至有做强盗偷贼的直接伸手到怀里去抢!若不是肖信握着剑柄就要剑锋相对了,恐怕他和顾云舟现在的身家财物早就被一扫而空了。

一国之安与否,不可只观其京城富郡,更应该观其天下民生。泱泱大国,徒有几处繁华又有何用,要是百姓如鱼肉被官家勒索,被仙客欺凌,到头来,不还是一个“苦”字……

这几日,淮河北南总是起雨,潮湿闷热倒也好说,就算多虫多病也忍了。可这肖信住的小破酒楼的寝房,许是因为受了几天潮,房檐上的墙板全都湿透了,滴答滴答地从楼上漏下来,一滴也不差的全都砸在了肖信的床板上。

眼看着天将要黑,各家都要熄烛了,这屋漏的都要比上下雨了。铺子,毯子俱是盖不得,肖信抱着霜暮剑,翻个身把被子蹬到一边去,眼睛死死地闭着逼着自己数星星。谁料!天暗以后外头池塘里的青蛙,蟾蜍又吵起来了。“靠!让不让人睡个好觉。”憋了一肚子的火儿,没处撒泄,肖信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把怀中剑朝桌子上一扔,坐起身,提上鞋子,扯过架子上的绛纱外袍,随意往身上一搭,下楼散心去了。

小客栈的东家是个老婆婆,方时还未眠,坐在柜上旁边,手边油灯随着她细微的呼吸摇摆不定,她手里拿着一根银线,正眯缝着眼睛往里穿细绳,却无论如何都穿不进去。

楼下的烛台里的火光有些暗,映得房子里黑漆漆的,却又有一种莫名的安全之感。肖信踩着“咯吱”作响的木板走下台阶,身上披着的衣服尾阙扫了一地灰尘。尽管他的脚步不算轻,但却丝毫都没有引起老妪的注意。

“阿婆,有酒吗?”

无人应他,老太的双耳被岁月蹉跎得已经有些不灵敏了。

没听到回音,肖信也不急,他倾身坐在木凳上,一条腿搭在地上,一条支在凳沿边。手拄着脑袋,细细看着老妪引针。

‘阿娘如果还在的话,等到老了会不会也这样为了某个人穿针引线,给谁缝补衣裳?’知道自己想的都是些虚无缥缈之事,根本无法实现。肖信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半蹲在老婆婆的面前,道:“我来帮您吧。”

那老妇人终于听到了肖信的声音,转过头,有些木讷地点点头,把手里的针线递给了肖信。

“阿婆,这是给谁补衣裳呢?”肖信把针线转到火光明亮的地方,又放在嘴里抿了抿。

“给我儿子”老太的说话声音像是陈了年的古董,埋了一身尘土,像风打密林般沙哑。

“他,去哪了?”肖信手中动作一顿,抬头看向老妪。

“不知道已经走了八年了,被抓去充军了,也不知道打没打胜仗,咳咳。”

“八年……”肖信把手中的细线一针针地缝补在衣服残缺的地方,心里却想‘若果真的打了胜仗,那怎会不归故里,又怎么忍心不回家看看母亲呢,恐怕早已……’

“唉,对呀,八年了。怎么也不知道回来看看,一封书信也没有。”

“那您还每日都给他缝衣裳?”

“呼”老妇沉重地呼出了一口气,转身在柜上取下一瓶酒给肖信,像是在对他说,又更像是在自言自语道:“没办法,我心里始终惦记他啊。孩子,就是我们做娘的最牵挂的。”

肖信接过酒,看着老妇捧着衣服亦步亦趋地离开,木门被嘎吱地轻轻关上,烛火终于燃尽了它最后的一滴精力,万家灯火熄。

夜,深了。

肖信独自一人坐在酒驾门外的石级上饮酒,看着月色似纱若隐若现,也不知道顾云舟睡的怎样。刚刚老妇的那一番话,好像勾起了肖信心里尘封多年的记忆,酸楚、痛苦,却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自己父母的一点音容笑貌。

关于六岁之前的记忆,肖信隐约觉得好像被人封印了。前些年,还没什么感觉,只是最近几个月来有些回忆开始如同海水浪潮一般叩击着他的心绪,逼迫他去感受那些不可名状的东西给他带来的击伐,像是小刀在一下一下地剜着他的骨肉,痛不欲生。

可每当肖信真要去自己记忆深处的“谷底”一探究竟的时候,却又像被蒙上了双眼,什么都看不见了。

像被人设计了局,把肖信推到了布满尘沙的飓风中心。

雨后的淮南夜晚也无风,闷热中裹着些水汽,活像一个大蒸笼。

四下静无人,方圆几十里的烟火人家少得可怜。而这个小破酒楼生意也并不红火,勉强靠几个走马商维系到现在。

肖信坐在台阶上,一壶酒入愁肠,他也感觉有些醉了。本想站起来回店中睡觉,可就在他起身的那一瞬间,酒家对面的密林里却传来了一阵风动!肖信愣了一刹,以为是晚风,但他转念一想!这闷人的雨后夜晚,哪里来的风?

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大对劲,肖信每到晚上眼眸就有些看不清。所以四下无人,无异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他伸手摸向自己腰间,刚想拔剑,却只碰到了空荡荡的剑匣,肖信心里一颤,心道:‘不好!霜暮剑还在屋子里。’

那东西没给肖信过多的时间思考,林里紧接着又传来了一阵骚动,其余的树木还保持着静止,唯独中间的几棵“沙沙”作响。但是,不知何故,竟未惊起一只飞鸟。任旁人只会以为是风动,断不会察觉到其他异常。

耳听着那声音越来越接近,肖信的腿脚却动弹不了!想大声高呼却又瞬间失了声!

风卷着路边的尘沙朝着肖信奔来,一旁马棚里的几匹马皆无声而突然轰倒跪死在地……

肖信满头冷汗,拼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去听风声,辨别那东西到来的方位。他本就有些夜盲,况且如今月遁云后,夜黑风高,只能通过声音判别一切。其余的,他什么都做不了。

大概半柱香后,风,在他眼前停息了,吹散了他眼前的碎发,也跟随着扑来一身尘土。

尽管肖信无法言语,但他清楚,身前这个不知何物的“人”或“鬼”,法力如此高深,定是能听到人的心魂传语。

所以,他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息,用心魂传语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来此处,可是来寻谁?”

出他所料,没有任何声音回他。

体内体外皆无声亦无息,恍若刚刚发生的一切俱为梦境。肖信沉着冷静地等那人回话。

过了良久,从肖信身体里的遥远处,传来一声不明男女的中性嗓音,又好像是一群人。

只听!他道:“吾等在此地,随时恭迎宗主回宗。”仅此一声过后,一阵狂风刮过!倏忽间,那些东西瞬间隐匿而走。

旁边棚子里的几匹马,血好像是被吸干了。终于!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哀鸣。

肖信眼前一黑,彻底昏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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