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西夏

《流沙西夏》

159 惟精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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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哧、呼哧、呼哧、呼哧……

“临湘,你干嘛呀!来的时候吧你最高兴了,到了关键时刻却又急着要走。”

琬繘已经被临湘拉着跑了好远好远,满面通红,气喘吁吁。

“我实在跑不动了,再跑,这腿就保不住了!”

临湘也上气不接下气,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琬娘,你不明白其中的厉害吧,凡是被风流箭射中的,定然是要和那射箭的人选个吉日拜堂成亲的。”

琬繘柳眉上扬,“这不是闹着玩的吗?我不愿意他还能强迫我?”

临湘埋怨道,“什么闹着玩的,规矩就这么定的,到官府也是这个理儿。幸好我们趁乱走了,不然啊,何家指不定拉着你回家当媳妇儿呢!”

琬繘闭上眼,一想到何南子那双桃花眼和嘴角的一丝邪魅,心里就一阵抓挠,“我才不要呢!”

临湘双手叉腰,稍微平息了急促的呼吸,“不说这些了,跑了这么久,我好饿啊,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正说着,忽然一股香味萦鼻绕来,琬繘抬头一看,只见店门口写着‘老麻家’,虽不知道老麻是什么东西,但是总能吃吧。

“就这家了?”

“嗯!”临湘舔着舌头不住地点头。

一进店,肩上搭着抹布的堂倌跑过来热情地打着招呼,“二位娘子想吃点什么?”

“捡你们拿手的上几个就行了!”

临湘催促道,她已经饿得没耐心好好说话了。

“那两位是要吃微麻、中麻、还是老麻?”

“你们不是老麻家吗,当然是老麻了。”

“好嘞,请稍等!”

看着堂倌离去的背影琬繘嘀咕道,“这店为什么叫老麻呢?”不知不觉说出了声。

临湘道,“这都不知道,一定是店主姓麻,然后他现在老了,所以就叫老麻了。”

正说话间,菜端了上来,只见是云耳炒肉丝、青菜炖牛肉、油炸鸡丁,两人二话不说,自顾自吃了起来,也不管什么吃相,大口大口往嘴里塞,菜清脆、肉滑嫩,入口散着浓香。

“好好吃哦!不过觉得这热劲有点大。”

琬繘吃着吃着渐渐觉得一股热流直往上串,到喉咙的地方它又突然不串了,硬生生地堵在那里,一阵难受,呼吸急促,好像就快要窒息。

临湘也觉得一团火在胸口烧,她见琬繘满面通红,第一反应是不是被人下药了,“哎!不行了,这里面加了什么啊?”

此时只觉得嘴唇没了知觉,从头到耳都在冒汗,堂倌估计她俩是挨不住了,连忙端来两晚面汤,“一般的客官都吃微麻,稍微厉害点的吃中麻,没看出来,二位还有这股子麻劲儿。”

琬繘咕噜咕噜把面汤喝下肚以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以为老麻就一个店名,哪知道,嗨嗨嗨!”像小狗一样翻吐着舌头。

临湘咒骂道,“你这店家真是,怎么不早告诉我们,这不是存心整我们嘛!”

堂倌背着她们翻了翻白眼,又转头满脸堆笑,“两位先前不是嫌我话多嘛!”

琬繘用手扇着小嘴,临湘骂骂咧咧地,两人这么一前一后从店里出来。

琬繘只顾低头看路,想着去买碗漉梨浆喝,不想却撞到一人,一抬头,却见他皮肤白皙,眉梢眼角好生秀气,好似傅粉何郎。琬繘看得呆了,又觉得他有几分眼熟,他却眉角一拧,往前面跑去,只听叮当一声脆响,从他身上掉出了一个长长的东西。

琬繘上前捡起来,刚想物归原主,可抬头间却见那人早已经像兔子一样穿梭在人群中逐渐远去,不见了人影。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四下摆弄着,突然,它像一水波一样荡漾开来,却是一把扇子,扇骨还是象牙制成。

这时,却听到有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只见那人细胳膊细腿的,半垂着腰喘着粗气,声音却细声细气的,“抢东西啦!抢东西啦!”

“你丢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喘着气,“是一把红绡金龙扇子!”

“可是这把?”

“哎呀,正是!刚才被那个白面人给抢了!”

他接过那扇子,抱在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低头作礼,“多谢,你可是救了我安小五的命啊。”

“没事,我也是刚好捡到的!”

那安小五一抬头,却愣神了,“你的嘴……”

琬繘刚还想他为什么这么盯着自己,临湘回过头看着琬繘,琬繘也看着临湘,从彼此的眼神中都能看出两人现在都是一副嘴脸了。

琬繘连忙遮住嘴巴,“都是那家老麻,什么老麻,简直就是毒麻!”

“二位中毒了?”

她俩面面相觑,不想多说,“三言两语讲不清!”

安小五道,“我认识一个医官,可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名医,他的医馆就在前面不远处,二位是否要去瞧瞧?”

琬繘刚要摆手,忽然嘴上一股麻木、肿胀袭来,还伴着疼痛,于是点点头,随那安小五一道到了医馆。马行街一带有很多药铺和医馆,什么紫金医馆、杜家药铺、柏郎中家,可却迟迟不见安小五停下脚步,她们这副尊容,实在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瞎逛。

“到了!”安小五突然道。

只见那是一间古朴暗淡的医馆,上面用纂体写着‘惟精医馆’。

那惟精医馆门口看起来不怎样,可里面却真大,经过一条长廊,长廊两旁都是历代名医的画像,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伏羲、神农和黄帝等上古三皇,接着是战国时秦越一带的神医扁鹊。

“这是谁?”琬繘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一幅画像问道。

“他是淳于意,他本是西汉的太仓公,后来辞去太仓令做起了郎中,师从于同郡公乘阳庆,他擅长冷敷,镵石砭术,著有《生死秘要》,还留下了大量诊籍。”

安小五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后来,淳于意因为得罪了权贵,被人诬告说医死了人,按照当时法令应判处肉刑。就是砍去一只腿,或者割去鼻子!”

“啊?”

“当时,他的小女儿缇萦坚持要随他入京,小小年纪,亲自写了奏章上书给汉文帝,说‘愿入身为官婢,以赎父刑罪’,文帝感其孝悌,不仅免了淳于意的刑罚,自此以后彻底废除了肉刑。缇萦虽然不如后来东汉扇枕温衾的黄香那样为大家所知,但他们孝悌的美德不相上下。”

“小五,你懂得真多!”

小五摸着后脑勺,腼腆一笑,“常听太医们闲聊!”

“你见过太医?”

“琬娘,你管小五见过什么医,现在是我们需要见医。”

临湘急得不得了,心想嘴肿成那样还有闲心听人讲故事。

只见长廊上还有东汉末年的医圣张仲景,西晋高平的王叔和,丹阳秣陵的陶弘景,京兆华原的孙思邈。还有正在跳五禽戏的华佗,以及坐在杏林中的董真君。

过了长廊,他们进了一间屋子,只见那屋子墙上挂着一张人体图,图上密密麻麻的针灸穴位。琬繘看得入了神,突然,一不小心撞到一人。

“对不住!对不住!”

一转身却见临湘和安小五哈哈大笑起来,她这才见那是一个一人多高的铜人。只见那铜人赤裸着,一只脚着地,一只脚半跪在一只木墩上。

那安小五说,“这等同人高的铜人在汴京一共有两尊,一尊在这医馆,一尊在大相国寺。别看他是铜人,可也有五脏六腑,全身经脉都与人同。”

“做这个铜人干什么?”临湘问道。

“这是王医仙试针用的,如果刚好刺中穴位,就会有水流出,如果不中,则插不入。他精于针灸,就连官家都对他赞不绝口呢!”

他望了望四周,“你们在这里稍等,我去请王医仙。”

安小五走后,琬繘回头看着临湘,临湘转过脸去不看她,却见她双肩剧烈抖动着,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琬娘,我们这副模样,就算是老爷和夫人见了恐怕都认不出来了!”

“你还笑得出来!”心里一阵莫名的火气,“谁要是再和我提麻这个字,我就不客气了!”

临湘也嘟着香肠似的嘴,‘嘘!’

“怎么了?”

“你刚才又提了一次!”

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这时,恰好安小五折回来了,还端来了一盘点心,“王医仙让两位稍等,先吃点点心!”

琬繘瞥了一眼,面色难看起来,安小五以为她不知这是什么,忙道,“这麻花在蜀中可是赫赫有名的哦!”

琬繘面如土灰,安小五不知情老实解释道,“这真是正中的蜀中麻花!”

突然,门吱呀一声,只见两人进屋来,其中一个中年人和安小五相互点头示意,他身边的年轻人倒先开口了,“是谁要看诊啊?”

琬繘和临湘同时站了起来,那年轻人走到案桌后,铺开纸笔,“何方人士,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琬繘,她叫薛临湘,生于嘉州,住在汴京。”

这时,那中年人看了看她俩,在年轻人耳边一阵嘀咕,年轻人点点头,那中年人却出门走了,年轻人则提笔舔墨,在纸上急挥,什么鲜支、越桃、林兰、黄荑子……写完后递给琬繘,“去拿药吧!”

“就、就看好了?”临湘有些结结巴巴。

“那当然,不然你想怎样?以后这种贪吃的小毛病得改改。”

他把安小五拉到一旁,“你是知道的,王医仙每天宫里宫外跑,现在又在奉命纂集修订《明堂经》,还要为弟子们撰写《铜人腧穴针灸图经》,以后你还有其他朋友是这等小毛病,真的麻烦他亲自看诊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琬繘却觉得那人太自以为是了,“他怎么这么拽?”

安小五不做评论,“我带你们去取药。”

他们一路又穿过了几个回廊,一阵阵药草的味道扑鼻而来,他们进了一间寮屋,里面有一大群人正在热火朝天的制药,一阵烟晕缭绕的,有的正在清洗草药,有的在切、磨、碾,有的在蒸、炒、煮,为了保证疗效,他们都要依法炮制,以保证减除药的毒性和加强药的效用,根据药性,制出的药有汤、丸、剂之分。

他们穿过寮屋,到了后面一间屋子,待走近了才见柜台前竟然是个貌若天仙的女药师,安小五将药单递给她,寒暄着,“青渠药师,好久不见。”

她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像是不曾见阳光之人,“你还是不要和我相见倒好,经常和我相见的都是药罐子。”

安小五笑道,“那是那是。”

只见她纤纤细手从一个个贴着药名的罐子中舀出早已研好的药末,从云纹梅瓶中拿出几颗红豆一样的药丸,又从剔刻花的四繁扁壶中倒出一盅药水,递给琬繘和临湘。

“把它兑着药末和药丸喝下!”

琬繘小声对小五说道,“她的手好冷啊!”

正想回过头再看她一眼,却不见人影。

“她人呢?”

“走了啊!”

“什么时候走的?”

“就刚才!”

琬繘挠了挠脑袋,“这里的人怎么都神神秘秘的!”

安小五催促道,“别琢磨了,快喝药吧!”

临湘仰头喝下,那股苦味直融入了血液。喝完却见琬繘一动不动,临湘兑好药端到她跟前,琬繘撇撇嘴,扭头过去,“我不喝,为什么药都要喝呢,为什么不能闻闻就好了?”

“你不喝,回家老爷夫人问起来我只好把今天的事老实说了!”

琬繘瞪了临湘一眼,端过药,噗噗噗噗,喝到一半忍不住喷了出来,她推开,“我不喝了,就让它肿着吧!”

安小五安慰道,“你要是把药喝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我保证呀你这辈子都没去过。”

安小五说完,一阵神秘兮兮的的样子,天地间如果说最吸引人的东西,那肯定是神秘了。

为了见证神秘,琬繘也豁出去了,捏着鼻子,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

等他们出了医馆,刚好夕阳西下,海棠红的烟霞灿烂无比,给石板街镀上了一层层的光晕。没走多远,就见有人找了一辆马车来,琬繘正要跳上去却被临湘一把拉住,“琬娘,我们还是别去了!这天都快黑了。”

琬繘倒是一脸轻松,“怕什么?小五难道是坏人不成。”

小五也颇委屈,“就是嘛,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告诉你们,一般人一辈子都梦想着,却踏不进那地方半步。”

“哼!说得好像跟皇宫一样。”

临湘突然扭过头,小五连忙捂着她的嘴,三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你看着他他再看着我。

琬繘兴奋得快要跳起来,连连催道,“带我们去吧,带我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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