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镬中人

随着战事的愈发进行，妖兽袭关越加频繁，来袭的兽群也越发声势浩大，整个妖潮竟显现出卷土重来的架势，整个玉门关态势也愈发吃紧起来。

又一日，随着关外探子踏破尘雾的一声呼喝，关内的沉闷的牛角号声徐徐回荡。营中的将士们在睡梦中惊醒，在营官的带领下，排好阵列，井然有序地赶往城墙上布防。透过墙墩向外望去，只见远处密麻麻一片妖兽正冲开薄雾向关墙方向压来，看阵仗已不是前些日子小打小闹的架势。

墙上众人依序散开，刀剑在握，便要迎接这场你死我活的运气游戏。随着墙下的奔疾声渐渐接近，掌旗官一声令下，便是一阵严严实实的箭雨招呼下去，随着妖群的惨嚎声越来越近，最前头一批军士已握紧手中长矛、大刀，便要与妖群近身白刃一场。些许身形轻巧的妖兽借着墙壁的缝隙，拿爪那么一搭一跃，便朝城墙上扑来，这时早已做好准备的矛手、刀士便将将迎了上去。

往日里机灵应变的矛手李子墨今日却仿若有些神思恍惚，肿了一双眼迷瞪起来，几次妖兽跃上来都要慢上一拍，幸而一旁的老军伍补救及时，才没有闹出乱子，也免不了挨上一拳两脚，让他长些记性。

忽地从调头的一片墙墩出传来几声惊呼，原来是一头黑色狼妖潜藏在低阶兽群之中，趁着将士们不曾发现之际呼啸着奔上了城墙，趁着军中的高阶武者来不及赶来，黑色巨狼浑身妖力涌动，从狼嘴中喷出阵阵黑烟，将士们一经波及便如入沸水般惨叫连连，长约三丈，高一丈有余的黑狼趁着被黑雾遮蔽了身形，爪拍嘴咬，前后撞突，好一阵逞凶，避之不及者往往骨断经折。一番下来，周遭便被清空了一大片，两边军士心知高阶妖兽非己能敌，唯恐受到殃及，早早向一旁退去，唯有李子墨还呆愣着，未成回过神来，仍傻愣愣杵在墙墩上。那黑色巨狼见这兵士不惊不避，已是凶怒，额毛倒竖，四爪疾登，便如一道黑色闪电向李子墨冲去，这时同村的李石头也回过神来，只是不敢上前，犹自出声喝道：“子墨小心！”这时李子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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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回过神来，来不及回头，只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张血盆大口，张着白森森的獠牙向自己扑来，浓烈冲鼻的妖气激的太阳穴一阵鼓动，已是来不及反应。生死攸关之际，李子墨只能将体内仅存的一丝元气尽数向右腿涌去，蜷曲的右腿又快又急地登在墙面上，将李子墨一弹而起，向下跃去，空中的李子墨能清晰地觉察到右脚掌已然骨裂，来不及多想，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紧紧扯住头皮，李子墨挣着通红的眼珠恰恰看见自己的右腿自右小腿处在妖狼的一咬之下被断作两截，白森森的骨头茬子如过了漆的杨树杆子就这么支棱在外头，紧接着是腰背着地咚的一声一阵天昏地暗，李子墨便这么晕了过去。

这时前来补救的高阶武者方才赶到，迎面便是一道铮亮的刀光向凶狂的黑狼兜头罩来，那狼妖闪身躲过，只在城墙上留下分明的一道灰痕。那黑狼见来援者众多，方才示威般一声呼号，灵巧一跃，就这么窜出城墙，消失在妖群之中。

待李子墨悠悠醒转来，已是置身疫所之中，又是一阵剧痛传来，不免又痛又惧，一时不敢言语。不过片刻方有和尚前来，面带笑意寒暄“施主也算是捡回一条命了！”见李子墨仍呆呆不答话，又是一阵问询查探诸如此类。见这傻子仍不言不语，方语带不耐打发道：“施主药也用过，此番已是无碍，便不需的多住了，即便回营安养十余日便可下地了！”李子墨方才眼珠里有了神色，也不言语，只不住点头。

又十余日，李子墨只自顾自在营中安养，每到饭时亦是有同营的军伍或是同村的兄弟带来，听得塞上战声四起，却又不必日日守关，倒也落得个清闲自在。这一日，便是用晚食的当口，却是一个面生不曾见过的方脸老汉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老汉窝着两眼，耷拉着眉，额上挤出几条深壑，嘴里叼一烟斗，右手端碗稀粥，左手拢条拐杖，手心里抻着两馍，身上的衣服洗得浆白，自来熟地走到李子墨窗前，盘腿到床上，李子墨这才发现老头左腿是条空空的裤管。老头也不在意年轻后生的失礼，将粥馍摆到李子墨床头，抬起烟斗，美美嘬了一口，才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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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俺老丁就是了！”李子墨这才回过神疑道：“丁叔，你这是？”老丁打了个哈哈，笑道：“小子，等你伤好了，便要入俺的队里咧！”李子墨不由面带惊色，悲声道：“老丈说得什么玩笑话，小子这是残了条腿，哪里还入得了什么军伍，只待收拾收拾便要回家去哩！”言道此处，又不由面露喜色。老丁见此不由面色一暗，叹道：“哪有什么残者归家的道理，正值战时，哪里都缺人手，便是出了伤残也由你不得，便是按规矩编入余丁的队伍，做些勤务杂活的差使，只有待到战了了去，方才能有勾名归乡的机会！”说到此处，老丁自嘲般拍了拍残腿，笑道：“老夫伤了怕有近二十年了，如今还不是老实在这军中待着！”见李子墨已是神色低沉，没了声响，方才抿了抿烟嘴，怜悯道：“孩子，想开点吧，咱们这号人，也就这么凑合着活着罢。”

待李子墨伤略好，便被安排进老丁的队伍，做着处理城门口堆积兽尸的活计，这妖兽肉能入膳，有补足精力之效，强出山野兽类一头，若是有了些许道行，兽骨兽血便是铸造法器的好材料，若是走运捡到了妖晶，那又好不得领了管事的赏。然而翻捡尸体的活又脏又累，捡到的好处也没自己的份，故而总总包给了杂役，不过也算是免去了性命之虞，加上老丁对这可怜的年轻小子处处照顾，李子墨倒也渐渐适应了起来。

又一日，李子墨照例掏弄着一体型硕大的妖兽的肚囊，期待着能淘弄到妖晶、妖骨啥的好在管事那领顿白面馒头解馋。正聚精会神之际，冷不防从妖尸的肠肚里钻出一只拇指长的血色蜈蚣，便在李子墨撸起的上臂处狠狠咬了一口，引来一阵痛呼，李子墨转眼看去，蜈蚣早已没了踪迹，只留下手臂上红彤彤一道血印。李子墨啐骂了一句，搪塞了欲前来问询的老丁，放下衣袖，继续劳作起来。

待到夜幕已深，李子墨回到营房，拉下帐子，掌上蜡烛，细细往臂膊上瞧去，却见明灭摇曳的火光中，右臂上浅浅的伤口处，泛出一缕黑色，似有什么活物在伤口之中缓缓流动，一时间，微微烛光竟也将少年通红的脸庞映得阴晴不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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