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刻，日头欲落。

陈渊桐方从街上回来，却见客栈里平白多了不少儒衫书生，都是少年模样坐在一处相互交流经书典籍，高谈阔论，倒是热闹。

陈渊桐心中奇怪，找来小二打听一番，未想到小二也是不慎清楚，只是听对方说是外乡来读书游历的，今日响午时分来投的店。

领头的好像还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夫子。

“哦，儒家夫子！”

莫非也是被城中业障弥天之景吸引过来的。

陈渊桐在山上修行也时常听恩师说起山下儒家君子贤人，以自家恩师孤傲的性子却是对此不乏推崇。

儒家书生弟子个个品行中正，表里相合皆是不凡，虽是肉体凡胎，却得神州人脉气运眷顾，可引天地浩然飘渺之力。

据说青云有一门剑法神通便是与儒家浩然正气有关，极难练成。

儒家无长寿之法，世间夫子少有，而每个也都是望重德高，光风霁月，让人高山景行。

却是没想到能在渭城遇到夫子，他原以为要等到了四大书院才能一睹儒家贤人的风采。

心中正想着事，少年忽然若有所觉，抬头向楼梯处望去。

一个须发全白，面色慈祥的老人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

陈渊桐心中一颤，他在老人的眼眸里看到了山川江流转动不休，恢宏大气甚是磅礴。高空有烈阳普照，黑暗无所遁形，到处明光一片。

四目相对，陈渊桐只觉诸般念头皆在如日高悬的目光下被照的透彻，难免片刻慌乱，可他却没有胆怯的移开，依旧直视着对方双眼。

那老者看着少年分毫不让，倔强的很。他反而倒是有些诧异了，眼前看起来戾气沉沉的少年没想到心中也能够如此坦然。

圣人如镜，白璧无瑕，可照人心浑浊淤泥之处。若是心中有愧，邪念横生，便如强光刺目，有火灼心，不敢与之对视。

“晚辈拜见儒家夫子。”

陈渊桐走到楼梯口躬身敬拜，眼前老者虽是凡人，但哪怕是掌教真人也要对其以礼相待。

原本他心中尚有疑虑，怕是小二身在渭城孤陋，目光浅薄，把凡俗末流的普通教书先生错认成了道德夫子，害他白高兴一场，如今看来倒是自己想多了。

“你是谁家弟子？”

夫子面对小辈礼节，却是庄重地迈着苍老步履，缓缓走下作揖还礼，平视少年双目方才开口问话。

不站高拜敌，俯视他人，纵然是小辈也是平地平等相待，儒家夫子遵礼守节到此，却是可敬。

“禀夫子，晚辈青云门通天峰弟子陈渊桐。”

陈渊桐脸色更加恭敬，以小见大，夫子却是如恩师所言，德行让人尊敬。

“哦，原来是青云弟子，难怪，难怪。”

夫子面有笑意，语气却是有些古怪让人不知其意。

陈渊桐虽有不解也不敢多言，害怕失礼于人前，堕了青云门的声名。

“陈小友，可愿一同用餐。”

夫子邀请，自然是却之不恭。

陈渊桐跟随着夫子辟开人群，在一众弟子的惊异目光下，坐在了夫子身侧。

他们却是不知这独臂少年有何出奇之处，为何会被自家夫子如此青睐。

一众弟子正要开口询问，却不料夫子已经端碗开饭，大家见状也只好乖乖闭嘴。

食不言，寝不语。

亦是儒家规矩。

陈渊桐见大家都不说话，也是入乡随俗，安安静静地吃完晚饭，便起身告辞。

已是入夜，今日他还要出门全城巡查，看看能否抓到凶手。

夫子应当也知他所想，倒也没有阻拦，只是叮嘱若是有事，可以上楼来找他。

陈渊桐感激拜谢，夫子虽未明言，他却是听的明白，长辈爱护之心倒也不用拒绝。

······

夜色深深，不见月华，只有孤星几颗努力地发着光。

夜风缓缓吹过街头巷尾，路上无一行人，安安静静显得格外清凉。

陈渊桐刻意避开军士，在黑暗里来回巡逛，城中走了数圈却是毫无所获。

少年倒没有就这么放弃，打道回府。邪道奸诈，他早就想到了这个局面。

虽然可能徒劳无功，但做总比不做好。

陈渊桐一夜奔走不断，到了第二天天明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客栈休息。

等到午后醒来下楼吃饭却是听闻昨夜又死了一人。

“怎么？昨夜一夜在外寻觅无果又让贼人得手，心里便气馁了吗？”

千夫子端着茶浅浅的抿了一口，笑着说道。

他虽有除魔之力，可惜年纪大了，身体羸弱，却是无法像少年一样在外奔走一夜，寻觅贼踪。

“不瞒夫子，晚辈心里的确有些不甘，但却绝不气馁，今夜还是要出去察看一二。”

陈渊桐倒是内心坦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如此，甚好。”

千夫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对这少年更加欣赏了。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听说报恩寺的法蝉大师已经在今早到了渭城，这位大师我亦见过，乃是天音寺的高徒，按照寺规离山开庙，却是本领不俗。”

“哦！天音寺？”

陈渊桐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天音寺亦是当今天下大派，以佛法立根，高僧佛陀不少，素来与青云门，焚香谷共称中土正道三大派。

“没错，正是天音寺法字辈的弟子，据说也有甲子高龄了。”

千夫子抚须肯定地说道。

“如此，我身为青云弟子若不去拜访一番也未免太过失礼。”

陈渊桐只听山上师兄提过，倒是还未见过天音寺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