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整整一夜，杨为就算是与天同寿的神人也刚不太住啊。
先前池贤仲开来商务车负责押运那些鬼，张满月则把迈凯伦发配给他开到了公司。好在是大早，除了地下停车场保安大叔投来的诧异目光，也没别人看见。
如今时间不过六点多，离上班还有些时候，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他趴在桌上，打算小憩片刻。
渡了劫的人就是好，一般睡个把小时也就精神抖擞了。如果实在还困，上班摸摸鱼这种小事也就简简单单啦。
感受着这份宁静，感受着朝阳初生透过窗户洒在身上，他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大抵是困意来袭了，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时间，是一千两百多年前。地点，仍是盛世大唐。
开元二十二年，东京洛阳。
开元大街上红灯笼高挂，两侧人头涌动，宽近百米的大街铺上了奢华的红地毯。此等盛况，龙王嫁女也不过如此。
不一会，喜庆的钟鼓大乐传来，人们纷纷侧头望去，他们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因为今天是唐玄宗李隆基嫁女儿的好日子。
“喂，前面的头低一点儿！”
“兄台，咱能别垫着脚勾脑袋瞅么？你这样我们还怎么看呐？”
如此繁华的景象，用人声鼎沸来形容，毫不过分。
大唐盛世，名不虚传，开元大街上的人群里不止能看见衣着华贵的各地商贾，还能看见异域风情的蓝眼睛胡姬。
从他们的对话里得知，今天万众瞩目的主角，正是李隆基十分宠爱的女儿咸宜公主。
“诶，你知道咸宜公主有多受圣上恩宠吗？”
“咋不知道？这在咱东京不都人尽皆知吗？要我说啊，这公主多少还是沾了她娘武惠妃的光。”
“就是，按我大唐例律，公主享五百户，可咱今儿的主角可是实封一千户呐！”
“啧啧啧，驸马杨洄真是好运呐，我要有这么好的命，也不至于天天装个胡人卖烧饼！”
“你们小声点儿，当心被人告了去摘了脑袋……”
此话一出，议论声戛然而止。梦境的画面也随即切换到一座雕梁画栋，气派非凡的府门前。
各种奢华至极的礼品成堆，来往宾客满脸喜悦，或者说脸上都堆满了恭维。
府门上鎏金牌匾高悬，‘苏府’二字力透金纸，被大红绸缎包裹的熠熠生辉。
“玉奴姐姐，玉奴姐姐，新郎明明姓杨，可我们为什么来苏府吃酒呀？”
说话的是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她生得乖巧可人，正拽着一个少女的衣裙嘟囔着，眼里充满了对未知的好奇。
那被她拽着的少女正值二八年华，生得美艳动人绝非凡尘中物。她左右环望，确认没人听到小女孩的嘀咕后才俯下身，用手指轻轻地刮了刮小女孩的鼻头。
“小满月啊，出门的时候你不是跟姐姐拉过勾吗？姐姐带你出来，你就不许胡乱说话。”
少女的语气很温柔，她眉目含笑，如此神颜，不知当如何形容。只晓那是一副万千男人就连在梦里也不敢奢求的花容月貌。
“那姐姐你跟满月说说。”这个叫满月的小女孩依旧不依不饶，她生得机灵，照葫芦画瓢，猫着眼打量四周，随后踮起脚尖用手遮掩着小嘴，凑到少女耳朵旁悄声笑道，“我们悄悄的。”
少女被满月的样子逗笑了，从她的神色里不难看出，她对这个小女孩喜欢的不得了。
“那好呀，姐姐就悄悄告诉你。”少女也将嘴凑到满月耳旁，“我们满月知道，今天的新郎叫杨洄。可为什么会在苏府结婚呢？因为杨洄的娘亲是长宁公主，她曾下嫁杨洄的父亲杨慎交。开元十六年，杨慎交辞世，后来长宁公主就改嫁苏彦伯…所以，小满月现在明白了吗？”
少女生怕他人听见，所以讲的很草率，小满月则含着手指一脸似懂非懂的点头：“唔…开元十六年，满月还没出生呢。”
“是呀，那时候姐姐也才九岁呢。”小女孩的思维总是如此跳跃，少女无奈的摇了摇头，轻轻拍打她嘬的正香的手指，嗔怒道，“小满月又想闹肚子了不是？若是半夜疼的睡不着，可不许哭唤姐姐。”
“嘻嘻…”面对少女的嗔责，小满月却喜笑颜开，她十分耿直的将满是口水的手指伸到少女面前，“喏，给姐姐也尝尝，可不许怪满月吃独食。”
小满月这一席话却是给少女逗乐了，少女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柔声道：“我们进去吧。”
梦境画面再次切换，转眼间，天便黑了。
“满月！满月！”
苏府的长廊里，少女愁容满面，她不停向宾客仆人打听小女孩的下落。
她就这么魂不守舍的在苏府里胡乱找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花园里听到了那个熟悉的笑声。
“嘻嘻~”小满月坐在石凳上，两只小脚在半空荡悠，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哥哥，哥哥，你刚说长安的朱雀大街比我们洛阳的开元大街还要宽上不少，是真的么？”
皎月之下，是一个衣着华贵，器宇不凡的男人矗立在小满月身旁，他手握折扇，英姿飒爽，悠然自得。
少女长长的舒了口气，随后提着裙摆气冲冲的快步走来。
“张满月！”她来到小女孩身旁，抬起的右手却始终不忍打在小满月身上。她泪眼婆娑，跺了跺脚，“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姐姐不过和朋友客套两句，就被你找到机会乱跑？哼，姐姐再也不带你出来玩了！”
“别呀，姐姐。”一听再也不能出来玩，确实是把年幼的张满月给唬住了，她连忙拽着少女的裙摆央求道，“满月知道错了嘛，姐姐。”
“你手里拿着什么？”少女扒拉了几下小满月倔强的小手，可对方实在脸皮厚，她也没办法，只能语重心长道，“以后可不许乱跑了。”
见少女的气消下去不少，小满月这才神秘兮兮的把小手打开：“喏，送给姐姐。”
少女定睛一看，小妮子手里握着的是一枚四叶草，她有些疑惑：“这是？”
小满月正准备回答，一旁的男人却抢先一步：“满月跟我说，下午的时候和你路过这里就瞧见了这枚独特的草，一心想要摘来送给你。”
“就是就是。”小满月连声应和，“我听府里的人说，四叶草能给人带来好运呢！我想姐姐一辈子都是好运！”
“满月有心，可也不能丢下姐姐一个人乱跑呀。你知道姐姐多担心么？”少女结果小满月递来的四叶草，一笑生花，她又抬眼看着男人，柳眉微蹙，“公子是？”
“哦，我嫌屋里吵闹，便来此处散心，恰巧遇见了蹲在地上找四叶草的满月，见她生得乖巧，便聊了几句。”男人冲少女颔首示意，“在下李瑁。”
“寿…寿王？”少女朱唇微颤，皓齿轻启，半晌，她才反应过来，恭敬行礼，“小女不知寿王尊容，失了礼数，还望寿王莫怪！”
小满月还搁一旁嘻嘻哈哈，少女见状连忙一把摁在她头上，直接给她摁了个九十度鞠躬：“小妹年幼，如果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寿王，小女替她受罚！”
小满月是满脸懵圈的，她想挣扎却没有丝毫作用，只能胡乱摆动双臂以示抗议。
寿王李瑁见少女这般态度，干笑两声：“无碍，今天本来也是胞妹的大喜之日，姑娘既是胞妹的宾客，那就是我李瑁的贵客，大可不必如此拘谨。”
随后，李瑁示意少女起身，他凝视着少女的面容，不觉间竟被深深吸引，良久，他才飘忽着眼神，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少女十分拘谨，她搓揉着衣袖，窒碍道：“小…小女名叫杨玉奴…这是小妹张满月。”
杨玉奴这生硬且结巴的话语在李瑁听来却似黄鹂轻啼，如泉水叮咚。俄顷，他微笑着一挥袍袖：“屋内吵闹，不知玉奴姑娘是否愿意赏脸与本王对酒赏月，畅谈人生？”
“自…自然是愿意的。”杨玉奴低着头，声音很小，堂堂王爷开口，她一个刚满十六，涉世不深的小姑娘怎敢回绝？于是嗫嚅道，“只是小女不胜酒力，还望寿王莫怪。”
星空下，李瑁和杨玉奴把酒言欢，他们的话题从四书五经跳跃到世间风情，又讲回东京野闻。
时而也能听见他们被小满月逗得笑声频起。
“大…大锅，给我整一口，就，就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