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锷并非关宁铁骑嫡系出身，不是武夫。在南疆王袁崇焕受封瘴地前，他甚至都未曾见过这个曾经军威显赫的大明飞将军——但这并不影响他在南疆军中迅速晋升。南疆不似前朝大明那般低视武夫而推崇文人掌兵，要是有谁没有功绩而被破格升衔，则会被同僚手下有意无意的排挤至边缘，再难有所建树。故而现如今南疆的各个将军要么是自前朝便跟着南疆王出生入死的心腹，要么就沐浴南蛮子的鲜血，用无数的左耳跟南疆王换取显赫的地位。蔡锷虽是文人，却是靠着实打实的军功成为了南疆王帐下最年少的将军，有传言说他斩获的蛮子人头足以铸成一个大景观。

蔡锷生于清历元年，他十二岁那年满人攻破山海关兵临北京城。当吴三桂率奇兵接连突破当时兵部尚书兼太子少保袁崇焕设立的城巍之防，崇祯帝仓皇南狩金陵的消息传回云南时，战争已经结束了。云南偏远交通不便，世与外界相隔，且南蛮子时常袭扰大明边境。明初朝廷曾设立过镇南节度使主牧云南之事，后成祖深觉镇南节度使手掌兵权地处偏远实为大明隐患而削藩废止。永乐十一年，成祖率兵平定南蛮之患，设云南都指挥使司和云南布政使司来管理云南军政事务，并于军事要冲地区设置卫所屯兵戍守，开放边境优待移民，颇有万国来朝的盛世气象。但隐患也因此埋下：汉人与异族私下互相排斥，边境空防导致大明被渗透成了筛子又因晚期大明国力衰弱无力掌控边境，每一任地方官对辖区内各种乱象熟视无睹只知搜刮民脂民膏中饱私囊，嘉靖初年云南发动了起义，从此大明彻底失去了对整个西南边境的控制。由于当时的大明无力在四川养一支庞大的军队，而起义军也对大明称臣服从统治。就这样，当地起义军势力与大明皇庭维持着一种微妙的臣属关系——云南自治，仅以朝贡的形式和中央保持着联系——而这种微妙的联系也在嘉靖四十二年被打破：彝族不满义军首领的统治，从此内乱不断，渐形成四支以彝族为首的大地主势力，为维系现状平衡和安抚当地汉人，他们共同推举了一位讨人喜欢的汉人花瓶作为云南名义上的领袖。

战火并未能够蔓延到这个消息闭塞的国中之国——云南王在四大家族的授意下提前向清军投降并且答应照常纳贡——一如几十年前他们曾经做过的那样。清军并未给出答复，但也同样没有将铁蹄伸向云南。随后云南王封锁了云南边境，当云南的有志之士得到北京城兵败的消息自发组成义军想要支援大明的时候，皇帝战死的消息再次击碎了他们的脊椎。蔡锷跟他的同伴一样，对这个政府无比的失望，但是却无力反抗这个四大地主相互勾结组成的庞然大物。

蔡锷十六岁那年，袁崇焕来到了云南——这次是以南疆王的身份——显然清廷并没有把云南王当回事，抑或是想借云南王之手牵制这个曾经在战场上都令铁浮屠丧胆的男人。蔡锷看到了希望，一个重新复兴中华民族的希望。虽然袁崇焕阵前投敌同样令他不齿，但现在，这是他唯一可以借助的力量。

没人能真正记清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蔡锷是怎么找到赴任云南的关宁铁骑，又是怎么在不近人情的铁甲下得以求见南疆王袁崇焕，甚至那天的天气是晴是雨，都众说纷纭。但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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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都知道的是，从南疆王随军帐中出来的蔡锷，已经开始握有南疆王赋予他的权柄了。

袁崇焕将八百近卫亲兵的兵符交给了蔡锷，随后八千关宁铁骑就地驻扎在云南边境。蔡锷胯下骑坐着袁崇焕的白马率军回滇。

随后滇内的消息不断由白马亲卫传回：蔡锷摧毁了一处军械库的防御；蔡锷召集了本地武装并给他们发放兵器；蔡锷被云南王派遣的四万长枪军围剿；蔡锷诛杀了长枪军的首领，将他的首级挂在长枪军的军旗上；蔡锷收服了整个长枪军，他的军队正向临安府进发......关宁铁骑的每个人都从原来的以为蔡锷狐假虎威的不屑转为对他骇人功绩的震惊，再到得知蔡锷进军昆明的过程中所向披靡，手里的军队依旧不断壮大时的麻木。

袁崇焕的亲卫不断催促他派兵抢先进驻昆明，以防蔡锷逐步壮大构成威胁，但袁崇焕总是轻轻摇头。

后来蔡锷攻占了昆明，接管了云南王府；再后来蔡锷抄了四大家族；再后来，就没有了消息传回南疆王的耳中。

袁崇焕依旧选择按兵不动，命令手下在云南边境巡逻，对一切想要出逃之人，格杀勿论。

没人敢忤逆袁崇焕的命令，虽然大家心中或有疑惑或有担忧，但对这位传奇的南疆王总是有着盲目的自信，就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不消几日，八百白马近卫尽数归来，一如蔡锷对袁崇焕承诺的那样，安然无恙。但当其他关宁铁骑私下里向随蔡锷平滇的八百近卫询问起这几日的经历时，他们无一例外在这些近卫眼中读出了恐惧——身为前明的精锐部队，关宁铁骑自建军起便征战无数，恐惧这种情绪要是存在这些人的身上，那就是笑话！会感受恐惧的士兵会被恐惧吞没，能感受到恐惧的军队会被战争所淘汰，更何况是关宁铁骑中的精锐！他们只说那蔡锷是不折不扣的疯子便不再多言，仿佛多说一句，他们的灵魂会被交易给魔鬼。

当关宁铁骑真正踏入滇地，才真正感受到了震撼，以及恐惧。他们瞬间不约而同的理解了那八百白马亲卫——面前的景象就算是阎王来了也会吃一惊：训练有素的军人在村落间穿行，依照着棉线装订穿起的纸页去搜寻需要抓捕的对象。而他们找到需要逮捕的对象时，腰间的佩刀以及沾满鲜血。尸体被用木制独轮推车运到村落口堆成高高的尸山，再用屋顶的防水用的干草引火烧掉——按他们的意思，一切只因为这样“高效”。

他们对关宁铁骑熟视无睹，如果不打扰到他们做事，他们可能并没有把这支骑兵放在眼中。他们沉默着做着自己正在做的事情。袁崇焕唤来几个正在准备引火的士兵，询问他们所做的事情。

“您就是袁崇焕将军吧？蔡将军下令给云南换换新血，我们只是在把这些异族杂碎的尸体处理掉。”

“我看你们拿着一个册子，可否借来一观？”袁崇焕指着带头那个士兵的腰间册子，问道。

士兵恭恭敬敬的递给袁崇焕，袁崇焕看后才发现蔡锷先前向他承诺的会帮他扫清赴任的阻碍是怎样扫清——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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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记录着的，是一个又一个的异族人名，有的被朱笔划去，有的在名字后面标记了一个小圈。“这些人，都是？”袁崇焕拿册子指了指尸体堆。

“都是和异族地主有关联的人，袁将军”士兵恭恭敬敬回答。

“那孩子呢？”袁崇焕发现了尸体堆中几个体型瘦小，不似成年人的躯体。

“回袁将军，一并杀了，斩草除根。”士兵好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他从袁崇焕手中接回册子，恭敬的又鞠了一躬：“袁将军若无其他事，我们就继续执行任务了。”

袁崇焕挥了挥手，轻轻叹了口气。他自诩从未看错过人，他第一眼就相信蔡锷能帮他轻松平滇，所以他答应了他的请求，以八百白马近卫押宝在了他的身上。但他却从没想到，这个外表温和内敛，笑容阳光眼神坚定，还未及冠的少年，内心深处是吃人的野兽。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只野兽还未把少年吃掉。

袁崇焕率军来到昆明城下，蔡锷带军出城相迎，甫一相见，蔡锷便单膝跪地高举兵符，谢袁崇焕将军成全，并表示自己手下的一并将士皆愿交给袁崇焕管理。南疆王纵横官场这么多年，哪能看不出这蔡锷的小心思？若是自己真的收下了蔡锷这致命的“礼物”，恐怕自己这八千铁骑即使杀出云南，也再无力去建立南疆的统治了。

袁崇焕将蔡锷扶起，用力拍着他的背，连说五个“好”字，以南疆王的名义封蔡锷为平南将军，赏邑千户，总领八千关宁铁骑。蔡锷急忙推辞，不食封邑，不领骑兵，只愿从伍长做起，按军功依次晋升。

袁崇焕大笑，随后轻轻附耳蔡锷：“什么都不要，是因为想要的东西，我这个南疆王给不起吧？”

蔡锷捏了捏拳头。

袁崇焕又道：“我答应你，准你从伍长做起，若你能因军功升任将军，那我袁崇焕，可以为了你小子去拼一次。”

袁崇焕继续道：“当初给你八百白马近卫是小瞧了你，哪怕是给你一封所谓的南疆王口谕，你都能创出这般天地吧？”

袁崇焕把手放在蔡锷肩上，和他一同看向昆明城门上的垛口：“你是给疯子，但是我不觉得你疯。云南积弊已久，快刀斩乱麻剜肉治骨确实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我不敢做的事情，你帮我做到了，谢谢你”

蔡锷的身体有些颤抖。

“我将来还会有更多不敢做的事情，到时候就得由你出面，脏活累活你来做，黑锅你来背，知道了吗”

蔡锷双目通红，再次跪倒在地，头埋于手肘见，双膝长跪不起。

清历十六年，南疆王收服云南，建立统治。同年蔡锷因平南有功，破格被收入关宁军嫡系，成伍长。

清历十七年，蔡锷升什长；同年四月，升都尉。

清历十八年，蔡锷升校尉，同年三月，升偏将军；同年五月，大破缅甸有功，升中郎将；同年十一月，升平南将军，赐御书房行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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