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归

《夏归》

哑巴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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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豫章喜浓茶,越浓越好,即便浓酽的苦味完全遮掩了茶叶本身的清香,他只贪婪满口苦涩后的那一缕回甘。村后山上有一棵长了几百年的茶树,每年能产茶十斤左右,清明节前他都会独自一人上山采茶,只采树梢极嫩的叶尖,回来再一丝不苟地晒晾揉炒,绝不假他人之手,制好后放在竹罐里当成宝贝,很少有人能品尝得到。

今天他破天荒地给宁远泡了一杯,朝那个怄气似的下刀的少年招了招手。

宁远扔下挫刀过来坐在他身旁,拿起茶杯饮了一口,茶香溢舌,满嘴生津,真好喝,他索性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才意犹未尽的放下茶杯,不停地咂巴着嘴。

轩辕豫章瞅了一眼宁远道:“我这茶可是如假包换的极品,不比那皇宫的贡茶差,像你这样牛饮,好比那牛嚼牡丹,可是差了意了。”

宁远看了看村长的茶杯,道:“像你这种泡法,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轩辕豫章笑了,道:“这倒也是,茶有千饮,尽随于心。宁远啊,我这石雕的手艺你想不想学?”

宁远警惕性很高,头摇得像波浪鼓似的,道:“村长你最近是不是揽上大生意了,想找个不要工钱的学徒?我就知道你这茶不是那么好喝的,我又不傻,才不上你当呢。”说完,起身旋风般的跑了。

轩辕豫章看着宁远的背影,笑而不语。

天色渐暮,西边天际的火烧云像一头择人而噬的狮子,张牙舞爪,威风凛凛。燕子圩各家各户的烟囱里都开始升起袅袅炊烟,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了。

宁远踏着夕阳的余晖走到了家门口,刚推开院门,心头一悸,来不及多想,他猛地后撤了一步,一个铁板桥人就直直后倒了下去,一柄扫帚倒飞着擦着他的面门就飞出了院子,插在了对面街道的围墙上,帚尾颤鸣不已。

宁远气急败坏的从地上爬起来,返身出了院门,使劲拔出深深嵌在墙上的扫帚,扛着就回了自家的院子。屋檐下有一位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猎户打扮的中年男子,显然就是刚才偷袭的始作俑者,正坐在檐下青石上,磨着那柄弯如月的猎刀。

“哑巴叔,哪天我反应慢点,这扫帚可就插我脑门上了,到时看你后悔不后悔?等哪天你死了看谁给你摔盆戴孝。”宁远激动地叫嚣着,用力把扫帚扔到地上以示抗议,但看着哑巴叔没有任何反应,依然在不紧不慢地磨着那柄猎刀,他就像泄了气的气球,悻悻然走进了厨房,洗洗手开始准备晚饭。

他拿起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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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从屋角的酸菜缸里捞出一大碗酸菜,又麻利地切了块豆腐,然后开始燃火架柴添水,等水沸后往锅里倒入酸菜豆腐,盖上锅盖让水慢慢的咕嘟着。

他又用铁钩子从房梁上钩下菜筐子,取出块熏好的腊肉放到菜板上,一半切成薄亮的肉片码在盘子里准备浇上料汁当凉菜,一半切成指头大小的小块扔进锅里和酸菜豆腐一起煮,时间不长,晚饭就出锅做好了。

宁远把饭端出来放到院里的石桌上,又给哑巴叔酒壶里添上酒,爷俩就准备吃饭。这时凤九华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手上端着一碗鱼,气喘吁吁地放到桌上,说道:“哑巴叔,老大,我爹的徒弟钓了几尾鱼,娘做好了让给你们端来一碗,你们尝尝,碗我明天再来取。”说完不等宁远他们回话,就又脚底抹油似的跑走了。

看着凤九华匆匆而去的背影,宁远扑哧一声笑了,他知道凤九华怕哑巴叔,包括轩辕莫言也是一样,燕子圩再浑的小子都怕哑巴叔,倒不是哑巴叔对他们有多凶,而是哑巴叔对宁远的管教让他们很是忌惮。

宁远从小就和哑巴叔相依为命,哑巴本不哑,只是他的舌尖不知何因短了一小截,说话就有点含混不清,村民哑巴哑巴的叫着,时间长了,他的本名倒没人提及了,宁远跟着大伙叫他哑巴叔。

一个单身的哑巴带着个嗷嗷待哺的小子日子当然不太好过,好在燕子圩的村民都能伸出援手,宁远可以说是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宁远很小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在哪家玩耍,就在哪家吃饭,全村所有住户的门前屋后、犄角旮旯没有他不熟悉的,村民每逢给孩子添置新衣,也总能想起给宁远也添一件,如果没有哑巴的严酷,他的日子倒也随意舒适。

哑巴说话不利落,与人交流不便,又喜饮酒,在村子没有几个知己熟交,但他的狩猎本事在村子里是极有名的,只要他进山,鲜有空手回村的,他的猎物除了留下小部分家用外,其余的都会仔细分好后让宁远送给村民,以感谢他们对宁远的照顾。远亲不如近邻,长情长往,亲邻关系倒是非常融洽。

宁远刚满两岁,哑巴就开始教授他武艺,从基本的吐纳调息,马步站桩开始,风雨无阻,不论冬夏,宁远稍有懈怠,便是棍棒伺候,村民经常能看到宁远犯错被吊到房梁上思过。有些婶娘叔伯实在看不过眼,到家里来劝说,哑巴是当面笑脸敷衍,过后我行我素,气得这些人暗自腹诽不断。

宁远三岁,哑巴就带他进了深山捕猎,宁远扛着哑巴给他做的小猎刀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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跚地跟在哑巴后面,风餐露宿,饮山泉食野果,蹑踪辨迹,搏兽杀虫,好多次差点命丧深林之中。哑巴从不怜惜,受了伤拽把草药糊上,骨头断了削根树枝固定上,敢流泪叫疼一巴掌就呼了过去,但每每宁远命悬一线时,哑巴总能救他于水火。

在哑巴的粗暴磨砺下,宁远的身体素质远超村里的同龄,在村里少年的争斗中初露峥嵘,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势力圈子,村长轩辕豫章的儿子轩辕莫言,铸剑师凤宇彩的儿子凤九华更是成了宁远的铁杆狗腿。

但哑巴这种调教的负作用也是相当明显,少年宁远的祸害能力让他有点始料未及。宁远敢偷偷带着轩辕莫言和凤九华进深山,燕子圩有条铁律,男子未满十六,在无成年男人陪同下严禁进山捕猎,宁远三人五天五夜踪迹全无,燕子圩全村壮年男子出动,进山遍寻未果,就当全村人猜测三人可能已经遭遇不测时,这三个浑不吝的主扛了头百年黑虎衣衫褴褛、得意洋洋地回来了,这次村长动了真怒,三个人吊在祠堂外被打得死去活来。宁远回家后,又受到哑巴的“热烈欢迎”,整整半个月下不得床。

村子东头五里地的地方,有一条大江,江面宽阔,江流湍急,暗礁林立,甚为凶险,宁远怂恿几个玩伴带着鱼叉钻进江里寻找老人嘴里传说的恶蛟,结果遭到江鲨群的追击,差点葬身鱼腹,幸得几位渔夫正在江上捕鱼,发现情况危急,才施援手拼死救回他们。宁远因“功劳巨大”,被赏棍棒加身,又是月余不得下床。

至于宁远惹的其他小事更是举不胜数,宁远惹祸精的名声在村里声名远播,防火防盗防宁远,这一口号在村民心里深深地扎下了根。以前村民对宁远的喜爱亲近,变成了现在的嫌恶痛恨。

偏偏宁远尤不自知,见了叔伯婶娘依旧客气礼貌,笑容满面,全然不顾他们的白眼翻飞。

哑巴对付精力过盛的少年宁远的办法就是一个,狠狠操练,变着法地狠狠操练,直到把他的多余精力消磨殆尽。

于是宁远陷入到精力旺盛,被操练,精力更旺盛,狠狠被操练,精力愈旺盛的怪圈中出不来了,练刀法,练枪术,练控弦,练纵马,哑巴可着劲的给他加码,宁远的态度是你强任你强,清风拂山岗,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巍然不动,让我练我就玩命地练,瞅着机会我就继续发泄我该死的青春。哑巴都不知道打断了多少根棍子,到最后看得一帮小伙伴都心惊胆战的,哑巴的狠辣让他们心生恐惧,宁远的倔强顽劣又让他们崇拜的五体投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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