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流依然在缓缓流动，陆龟年依然心情很差。

陆贾从后视镜里看到了陆龟年脸上的泪痕，轻轻叹了一口气。

陆贾转过脸，说：“元元，等你考上仁大，爸爸也调去沪安了。到时候你住爸爸那里，好吗？”

陆龟年想，这是那种恶心的洛丽塔吗？还是良心发现自己对女儿的亏欠这么多？她突然一阵恶心，或者那些学生已经满足不了老教授了？她冷笑一声，表达愤怒的方式只有这种廉价的冷笑，“那岂不是打扰了你的同窗好梦？”

陆贾一拳重重地捶在方向盘上，一旁的司机将窗子摇下，说一些脏话，听不清楚。“嘟！”陆贾看着后视镜，自己面目狰狞。陆龟年瞥着他，又是害怕，又是轻蔑。

他转过头看着前方，车速太快，险些撞上前方穿插的电动车，“对不起。爸爸不该对你发火。”

他又说：“元元，为什么今天你要故意惹爸爸生气？爸爸跟你解释过很多次这些事情。有时候不是谁对谁错，只是不太适合。”

元元是陆贾给女儿取的小名，是册府元龟的元元，当时陆贾正在整理的文献，也是他的第一个重要课题。正好妻子打电话来，问他给女儿取什么名字。他一边翻着书，一边说，李龟年。妻子显然不太满意，他于是解释，这是大音乐家，可以随你，成为一个优秀的艺术家。他一边翻书，一边做笔记，妻子在那说着，自己现在很难受，希望陆贾能够每天多陪陪她。但是他的课题马上就要结题，工作繁多。他一遍遍重复着敷衍，大概到了第五十遍敷衍的时候，女儿成了“元元”。册府元龟，妻子沉着脸，满不在意。

努力没有白费，陆贾的课题被评为优秀成果，过了两年有了副高职称。他开始带博士生，学术上也有了更多的成果。

可是，“元元，元元，”在念了大概三百遍的时候，妻子和她那姓卢的学生突然来他的办公室，正式通知他，他们已经在一起了，让他一起去签名，并且搬出他们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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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大概是评上正高那年，女儿打电话给他，想要跟他一起住，陆贾那段时间几乎忙得不着家，对于女儿的这个要求，犹豫着没有答复，好像是眨眼之间的事情，就这么拖到了现在，女儿也一直和前妻待在一起，也许这样也还不错吧。

“卢最近待你怎么样？没有给你太大压力吧？”

该回答什么呢？要听到什么呢？他的成就都在学问上，卢汶现在也只是一个讲师。但卢汶比他年轻，比他更有气度，抢了他的妻子。“我这么说呢？”陆龟年犹豫着。

陆贾揉了揉太阳穴，自己已经出了几分钟神了。主干道再次堵住，车子只能一点点地往前挪。他回头看陆龟年，陆龟年一言不发，闭着眼睛，满脸的难过。

“王绩？”陆龟年心里抖了一下，在他的面前，她只能尽量假装无懈可击，一丝不苟。

“陆贾？随便吧。陆贾。等到他找到了新的小甜心，哪还会记得自己还有个女儿？”

“陆贾……王绩。”陆龟年的心在两者之间晃来晃去。

陆贾打了个哈欠，堵了将近半个小时。“今天幸好出门比较早，应该不会误点。”八点，俱乐部的音乐会门票，陆贾已经让研究生帮自己搞定了。

陆龟年说：“爸爸，我能不能去经州大学？也是个一本，你那个专业也还不错。”

陆贾笑了，“如果你愿意屈尊，那爸爸就不调动了。”

喇叭声此起彼伏，“王绩已经到家了吧？”陆龟年想发个问候的消息，但又没有放低的勇气。她看着屏幕，突然弹出自己的英语辅导老师徐枫乔的消息，她扫了一眼，“刚才遇到了王绩。”

王绩好像说过，他和徐枫乔就在一个小区。她想问一问详情，但又不想多搭理徐枫乔。她勉强回了一句，“刚才在路上看到他了。”

陆贾说：“怎么又看手机了，陪我聊聊天吧，难得见一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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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龟年没好气地说：“今晚音乐会我们坐哪？”

陆贾说：“让雯姐姐给你去占位置了。”自己已经十六岁了，他却还在用这种口气哄着一个住在蜃楼里的婴儿。陆龟年觉出一种无趣。每个人都假设自己住在一个冰箱里，却忘了氟利昂是要定期更换的。

“哪个雯姐姐？上次你过生日来的那个雯姐姐吗？”她只跟他一起过过五十岁生日，但他哪里记得清楚？果然，他接住话头说：“不是那个，那个姐姐已经毕业了。这是我今年刚招的学生。”

“我早就想问了，你就没有男学生吗？”陆龟年冷笑一声，“看看你的朋友圈，每次都和你的女研究生合照。你的男研究生是也穿着女装吗？”

陆贾沉默了一会，说：“龟年，我……嗯，你爸爸呢，五十岁了，老光棍……但我没有做什么。但是我总要说说话，找人，说说话。”

陆龟年扬起头，泪水于是滞在眼袋，“好，我知道了。”

陆贾低头开车，陆龟年低头看着屏幕，徐枫乔已经回了两条消息，“他刚刚到家，我把他送到家门口了。”“还在路上吗？和你爸爸在一起吗？”

陆龟年回：“嗯。”过了两三分钟，徐枫乔回她：“你爸爸今年招了两个研究生，有一个好像就是你们学校的学姐。”

陆龟年犹豫了一会，回复：“两个都是姐姐吗？”

徐枫乔回她：“他们学院的研究生大都是女生，分到他手底下的也很少有男生。”又回了一条，“你爸爸喜欢招女生，他手里的课题多，工作忙，女生比较能干。”“如果你不嫌弃，也可以去帮帮你爸爸的忙。”

陆龟年瘫在后座上，草草回复了一个“嗯”，把手机仍在一旁。陆贾说：“怎么了？”

陆龟年摇摇头。车驶进校门，路上学生来来往往。陆龟年想，或许随便一瞥，就能瞥见

未来的后妈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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