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见儿子看不出个眉眼高低，用手直搡他。

“还有嘞？刚才俺进来的时候，咱娘给嫩啥嘞？”

正着说，叶北上和刘二翠就进来了。

“这热闹，咋不吃饭？”叶北上看一个个都没好脸色，“又吵个啥？”

碗里的面包早被叶金义抢走吃了，金花把空碗摔在炕沿儿上，一把夺过乔小九手里的各种票和五块钱，就向老二两口子告状。

“还不是咱娘偏心嘞，这么些个东西都给老三媳妇，那俺们两家吃啥、喝啥？”

叶北上没搭理她，搬个木头凳坐在炕沿儿底下。

“啥情况啊，娘？”

韩淑芬叹了口气，“我想让招娣做点面包拿到集市上卖，挣了钱好换点猪肉吃。”

婆婆为了她少受挤兑，竟将“她想”改成了“我想”，乔小九心里无比感激。

“这不挺好的吗。”叶北上又开始他的一惯作派----和稀泥。

“咋就好咧？乔招娣进叶家门多少年了，她能做出啥好东西嫩们不知道？二翠嫩说，一家人就这点细粮，做完了卖不掉家里都吃个啥！”

刘二翠可和金花不一样，她是镇上刘老七的独生女，从小就泡在蜜罐里长大的。

六七十年代的时候，家里的细粮再少，也都紧着这一个孩子吃，所以这点细粮，刘二翠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大嫂，招娣也是好心想帮衬家里，就是卖完了这个钱……”

刚听了上半句，乔小九就心想今天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刘二翠难得替她说了回话。

还没等嚼出味来呢，下半句就跑调了。

“二嫂，我要说这钱统一放在娘这你肯定不乐意。要不你先出个主意，让大伙听听，你想咋分？”

乔小九就想看看刘二翠这个账房，到底能把算盘珠子扒拉得有多响。

“要我说呀，这钱应该分四份，”刘二翠推开叶北上，自己坐在小板凳上，“咱们三家各算一份，娘和兰子算一份。”

乔小九心里嗤笑，好一个会打算盘的老娘们，不愧是奸商老刘七的女儿，还真是老鼠的孩子会打洞。

恢复高考后她两次都名落孙山，事实证明她就不是上大学的那块料。

刘老七算计了一辈子，唯独把刘二翠嫁到叶家这步他失算了。

本以为大哥当官，弟弟是大学生，兄弟帮衬着老二也差不到哪去。

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可曾想老大死了，老三失联了，到头来她刘二翠还是嫁了个扛锄头的农民。

叶兰第一个开口反对，“要我看，全镇上人的心眼子，都让你们老刘家人长去了。娘就不说了，我和三嫂一天起早贪黑的忙，你们凭啥跟我们平分，要脸不要脸！”

刘二翠不像金花沾火就着，她淡定开口，“兰子，这话你可说错了，没有我和大嫂，你们这生意也做不成啊。”

乔小九早猜到她的小心思了，在这个粮食需要供应的年代，如果她们两家收回各自的粮票，仅凭她们娘仨那点，啥也不够干的。

有句话说得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刘二翠的态度明显是认为自己掐住了乔小九的生意脉门。

只是叶兰单纯，不知道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有啥做不成的？我和三嫂一起干，又不是和你俩一起干。”

刘二翠笑而不语，等着婆婆或者乔小九开口求她。

只是乔小九早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乔招娣了！

她天生就不惯着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

这回她乔小九既不用你们粮，也不给你们钱，让你们的好肉通通烂在锅里吧。

“娘，我想了下，我觉得大嫂说得对，万一赔了大家一点细粮都没有哪行呢。”

她想了想，又问叶兰。

“兰子，你敢跟我搬到镇桥口，爷奶生前的老宅子住么？”

韩淑芬一愣，“招娣，你这是想分家？”

叶兰忽然觉得她这个三嫂好像开窍了，而且面包的香甜味还犹如在口，如果跟着她一起做，肯定能挣钱，“敢！有啥不敢的！”

“娘，不是分家，”乔小九把话说得十分委婉，“我和兰子搬到那边住比较方便，镇桥头离集市更近。”

韩淑芬也是扔下五十奔六十的人了，哪能听不出好赖话呢。

乔小九的意思十分明显，要想买卖分开，得先把粮食分开。

“好！”韩淑芬抽出两人份的粮票递给乔小九，“这是你和兰子那份，拿去吧。”

大家闹个不欢而散，夜里乔小九躺在炕上来回烙大饼，脑子里不停算着一笔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