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是个扑街，可我也有自尊！”
“自尊和跳舞有什么关系？”
“像你这么丑的人怎么能理解一个男人坚守最后一点自尊心的那种坚持。”
“我这不是丑，是俊俏、俊俏！”
“冷静！冷静！想想在家里等你回去报恩的组长，想想你在星空深处的万千红颜知己，想想你每天早上照镜子时镜子里的那个丑——俊俏的自己！”皂化开导紫阳，紫阳深呼吸，搬运周天，直至心平气和，静静听完脾虚的故事。
事情是这样的。
脾虚写作遇到瓶颈，要写感情戏，男主女主如何在日常的嗑嗑绊绊中找到默契和共鸣，然后在某个夏日灿烂阳光的午后，女主俏皮地跟男主玩起弹脑门的游戏，第一回合，男主赢了，男主憋着笑，绷圆了食指，看着女主眯眼缩脖子躲来躲去，像躲人挠痒痒，然后一指弹出——
弹出一缕指风，叭一声脆响，女主的眉心应声出现一个血洞，鲜血沽沽流出，沿着鼻梁滑下，女主兀自微笑，然后晃了一下，一头栽在地上，顿时气绝。
男主背转身，面东而立，屈指弹响指甲，铮然声响，金铁交鸣，冷冷道：“恋爱三年，我苦修的弹指神通终于大成！”
“喂！谁谈恋爱这样啊！”身为仙尊的紫阳都受不了，大声吐槽。
“对！我给我爸看时，我爸也是这么说的。他说把‘恋爱’改成‘结婚’可能还合理点。我爸劝我以后不要写作了，说我没这天赋，不是干这行的料。我不接受。说一定是我专心写作，无暇恋爱的原因。没有了生活经验，写出来的东西很难有说服力。爸！我要谈恋爱！”
脾虚他爸听了很高兴，说儿子，我等你句话等了三年了。那，这是上次我去阳维美容医院做双眼皮手术时认识的护士长，她今年五十六，还是一样的风姿绰约，轻盈活泼……
脾虚不高兴了，爸，你什么时候去做了双眼皮？还有，就算再轻盈活泼，我也不能接受比我大——
脾虚他爸拿出一张照片，说这是护士长的女儿，刚毕业，参加工作，你俩见一面。
脾虚看照片的第一眼，就掉了进去。那女孩很漂亮。
他俩约在正大商场的三楼电子游戏厅门口见面。
见面后，女孩问脾虚做什么工作的。
脾虚说专业扑街的。
女孩问啥？
脾虚的幽默感不被理解，这让他很痛苦。编辑的怒吼又回荡在耳边：“别藏着写！直白！坦荡！爱他就爱他，恨他就恨他，打他就打他！别眼神、别伏笔、别气氛！除了大神，没人吃你这套！”
脾虚只好直接说：“不知名作家。”
女孩问：“作品呢？”
脾虚打开手机，给女孩看，《我的脾穿越了》。
女孩又问：“写什么的？”
脾虚指着作品简介让女孩自己看。
女孩歪着头，慢慢读出来，脾虚闻到她头发上洗发水的香味，沉醉其中。
“赵元的脾穿越到一个仙侠世界，被当成仙君遗物供奉起来。两个世界被脾连到一起，更有种种不可思议的事发生，然而赵元只担心一件事，他脾虚了。”
女孩读完，看着脾虚，半天不说话。
脾虚把女孩的目光理解成第一次看到天才的那种震惊和崇拜还有相见恨晚，一见钟情的目光，细心地解释：“我的笔名就是从简介里来的。还有，这只是作品的设定，不代表我真的脾虚。”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想到这个天才的点子？”
“一点都不好奇。”
“哦。”
脾虚的兴致一下子就没了。他本来想讲一下自己师从有志青年，从有志青年作品里汲取灵感的心路历程。
“我倒是十分好奇你写书赚了多少钱。”
“写书这事情不像上班拿工资有个固定的数，看市场，看风向，看作品的风格，影响因素很多，就跟创业办公司一样。”
“所以到底是多少？一个月？”
“一个月不到一万吧。税前。”
“具体点。”
“五十。税前。”
“啥？”
“五十！税前！”
女孩又静静地看着脾虚。
脾虚低下头，后悔自己谦虚了，应该说税后的，税后也是五十。
女孩说：“答应我。”
脾虚抬起头，“答应你什么？”
女孩说：“答应我再也不要跟我联系。我怕浪费你一个月辛辛苦苦赚五十块的时间，也怕浪费我自己跳舞的时间。”
女孩站起来，扎起头发，洗发水的香味又散出来，她走到跳舞机上开始跳舞，人群聚集过来，所有目光聚焦在女孩身上，脾虚的心被扎得千疮百孔，要是一流泪，能酸到心眼里去。
……
脾虚红着眼，对紫阳说：“我要跳舞，跳得比她还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找回我的尊严！”
皂化劝他：“我觉得吧。作为一个正常人，至少比你们两个正常。你要找回尊严更靠谱的方式，不应该是去找份工作先养活自己吗？这世道，就算捡垃圾，税前也能挣五十吧？”
紫阳觉得不妥，摇头。他有自己的看法，一个人只要足够正直，就有足够的尊严。
脾虚看皂化，一脸惊讶，“我有工作啊。”
皂化：“什么工作？”
脾虚：“这家电子游戏厅的员工。”
紫阳：“负责什么？”
脾虚：“负责找各种借口约女生到电子游戏厅门口相亲，让女生看不起我，鄙视我一个男人赚这么点钱，然后激励女生在电子游戏厅里消费。”
紫阳和皂化的脸贴到一起，凝视脾虚。
紫阳想收脾虚做徒弟，论玩弄感情顺便做兼职，脾虚至少有他三成的天赋。
皂化问：“既然是工作，那你还说她看不起你？”
脾虚：“就是因为工作，天天被几十上百个女人看不起，我才受不得了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和她们相亲是假，可她们看不起我却是真的！反过来说，正是我认真地对待这份工作，才让我的表现浑然天成，更加自然，工作业绩格外出色！这就是有志青年教我的创作技巧：假作真时真亦假。用荒诞表现荒诞。通过对现实的极度夸张，使其呈现出一种荒诞滑稽的效果。当读者对这种荒诞习以为常时，反过来又体会到笑容背后那悲切无助的哭泣、绝望和痛苦。”
皂化想了一会儿，说：“难怪你税前五十。写就写，搞那么深刻想拿奖啊！”
紫阳站起来，说：“好。我帮你跳舞。”
脾虚也站起来，“不只是跳舞，要彻彻底底地赢过她！让所有人为我惊呼！”
女孩又开始转圈，扎好的头发散开，发丝都在跳舞，人群沸腾了。
皂化看看这热闹的气氛，觉得赢面很小，更何况紫阳还这么丑，让他上场只会起反效果。
皂化低声问紫阳：“怎么帮？”
紫阳说：“背他。”
皂化：“你背他跳？你这么吃藕——这么俊俏的脸背着他跳就行了？”
紫阳想了下，说：“好像不行。”
皂化：“是绝对不行。又不是漂亮女人，不过是两个男人叠在一起跳舞，路过的狗都不会看一眼。除非——”
紫阳：“除非怎样？”
皂化：“除非再叠一个人。”
紫阳：“嗯？”
皂化：“两个人叠一起跳舞，没什么稀奇的，可要是三个人叠在一起那就稀罕了。你想想看那画面。”
皂化给紫阳比划了一下，三人叠在一起，最高的那个人都可以够到天花板，最下面那个人还能踩着跳舞机跳舞，绝对能引起轰动，压过那女生的风头。
皂化还在完善自己的想法，自言自语：“只是到哪去找一个能扛得起两个人重量的人呢？”
皂化抬头，对上紫阳的眼。
紫阳正盯着他看，眼神就像藕丝一样，怎么眨眼都剪不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