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平一大早就任由几个丫鬟摆弄，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富家公子。而王允则扮成一个老家院，跟在宋平身后。今日，宋平要和王允游城。几个丫鬟之前也吵吵着要跟着去。但是前有刺客后有美人，几个丫鬟有点儿被吓住了。宋平也觉得府外环境陌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带着几个小丫头也怕出什么意外，所以也有意让她们留在府中，只答应带些市井的吃的玩儿的回来给她们。赵焕找了伸手最好的几人也打扮成家院小厮，将太平刀换成短剑，藏在袖中，尾随其后，又排了若干好手，化妆成散客，在前后游荡。宋平和王允由王府角门而出，向南缓步而去。
凉州府是边陲小镇，和平时期是边贸重镇。如今狼烟四起，凉州城民能跑的全跑了，剩下的就是一些老弱病残。空荡荡的城市倒是留给边军足够的空间，城内驻留了大量的兵士。有些是两营的城防军，有些是西北军中休沐的军官和士卒，有些是负责运输和后勤的役兵，再有就是在城中养伤的伤兵。这些军人的需求给这个城市增添了活力。东市酒楼饭馆，勾栏瓦舍原先是豪门纨绔的游乐场，如今大都做兵卒的生意。这些军人，特别是定边军，大都来自其他州县，军饷没地儿积攒也无法带回故土，所以这里的酒肆青楼，赌坊每日里通宵达旦，繁盛有若京都。
二人一前一后，踱在东市之中，身边大都是穿着号坎的兵士和着甲的军官。这些人在街边的酒肆醉醺醺地大呼小叫，有的看到宋平红唇白齿甚是可爱还要调笑两句。虽然乱哄哄，但是每隔一刻钟就会有一队城防兵巡逻而过，所以几个醉酒的兵卒相互推搡也会很快被城防营的巡逻队拉开。凉州城市井安定，可见是沈大亮治理的功劳。
宋平和王允逛了半日，找了城中最大的酒楼，要了临窗的包间，准备用午饭。宋平疑惑的问王允：“城中多是酒肆青楼赌坊瓦舍，怎不见银楼布庄？”王允侍候一旁，答道：“殿下有所不知，近年来烽烟频仍，城中百姓早已逃散。如今在城中开酒肆青楼的皆是周遭州郡大户。这些大户专做兵卒的营生。那些银楼布庄不仅赚不到银钱还会招来兵痞讹诈劫掠。”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凉州城中彻夜的繁华不过是浮光掠影，不过是掩盖在苦难之上的锦纱。
宋平挨着临窗的座位，透过半开的窗扇向下看，一遍欣赏街景一遍问：“这满城，中王府的产业有多少？”王允一怔，面有尴尬，回答道：“王爷驾临凉州城几近两年，其间一直病着，所以府内尚未置办产业。而且少府始终没有将就藩的银两补齐，就是想置办产业也是有心无力啊。”
没有产业？来了两年病了两年？呵呵，这西平王还真是命硬啊！宋平不禁苦笑。十岁稚童发配出京还不算，沿路追杀还不算，到了边陲小镇还要惨遭荼毒。直到年仅十二岁的平王终被害死。还好，还好，宋平借尸还魂，穿越到此，这满腔的冤屈终有所诉。
小二敲开房门，脸上堆满职业笑，“这位小公子，您能来小店真是小的的荣幸，不知道小公子喜欢吃点儿什么啊？”
宋平听小二报了几个菜名，奇怪的问：“贵店只有荤菜吗？”小二笑着答道：“小公子是初来凉州吧？这凉州城青菜可比荤菜贵啊。”
“这是为何？”宋平奇怪道。
“这凉州城的吃食都是外面运来的。活羊还好说，这青菜送到凉州大都腐坏了。所以这凉州城内肉比菜多。”
“那这凉州城还真是富庶啊。”
“呵呵，不瞒小公子，这凉州城里就一种人，就是有钱人。不管是本地官府、往来商客，还是营中的丘巴老爷，那个兜里不是大把的银钱？”
“莫非军营也顿顿吃肉？”
王允瞥见小二面有难色就拿了一把铜钱塞给小二。小二掂了掂手里的铜钱，顿时欣喜，转身探头出去左右张望一番，然后又轻轻关上门，走到王允5步左右，微微弓腰，小声说：“军营里那有这好吃食。那些个糙汉每顿能有个粗面馒头吃饱就不错了。听说营里那些个杀才因为顿顿糙面，拉屎都是石头一般。只是那些丘八巴爷打杀了闯入凉州的西奴才有富裕银钱来小店吃喝。”
“嗯嗯，边军勇武，可谓保得一方平安啊！”
“是啊，是啊！”小二讳莫如深地笑了笑便不肯再说。
宋平点点头。王允点了几个店里的招牌菜，打发小二出去。
“甘州苦寒，产出甚少，西奴也是因为今年来连年雪灾才屡扣西边的，身上哪里来的那么多财物？想来是边军待西奴劫掠凉州百姓之后再出兵堵截，歼灭贼兵之后再以战利品的名义将百姓的财物瓜分。不仅能赚上一笔，而且还能向朝廷报功劳，再拿一笔犒赏，当真是不错啊”宋平心中暗想。
伺候王平用饭。宋平让王允对坐用餐。这倒不是现世的平等主义作祟，宋平很清楚，在阶级社会，无论此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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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前世，平等主义都是不适用的。让王允对坐用餐，是宋平给予王允的恩典。但是王允说什么都不肯。王允不肯也没什么，宋平已经摆出恩典的姿态，无论王允是否就范，这份恩典也是给到了。既然王允不肯，宋平只能让小二再搬来一张小几，分了菜给王允，让他在小几上吃。二人饭毕，宋平让王允找一辆车去马市。
凉州城中除了酒肆勾栏，另一个繁华的地方就是马市。马市不光有骡马，更多的是各色商品货物，有些是战利品，有些是南边运来的盐茶等物事。交易的对象也大都是行伍。
宋平先是来到一家贩售刷子的店铺。店铺里格式毛刷皆有，大都是马具。有的是刷马鬃的，有的是刷马尾的，有的是刷马蹄的。另有一些是刷漆上色漆刷、扫床的炕刷或者扫身的拂尘。一个有些呆的小二，看宋平王允二人进店来，有些木讷地迎上来，一躬身，“二位想要点儿什么？”宋平抖出两张图，递给小二，“贵店可能做这个？”
小二拿着图画左看看，右看看，疑惑地看着宋平，“不知公子此为何物？”
“你且莫管，只说能不能做。”
小二又看了一会儿，回道：“二位稍等，我去问问我家师父。”说完转身去了后堂。
稍等一刻，一个中年人挑帘出来，插手行礼后问道：“小公子，这图可是你的？”
“正是。”
“不知此为何物？”
“你且莫问，只说能做与否。”
中年人看了看图纸，又问，“小公子想用什么做刷毛？”
“贵店有什么样的刷毛？”
“小店有猪鬃、马鬃、马尾、牛尾、马毛、牛毛、羊毛、白棕、青棕、剑麻。另外，小店亦可做丝瓜板刷。”
“各式刷毛各制两柄。另外，此为入口之物，请将刷毛去味。”
“这……”，中年人面有难色，“好叫小公子知道，这刷毛大都是动物毛发或棕麻所制，这味道难以去除啊。”
宋平点点头，一拱手，“店主尽力而为即可。”
“那好，小公子十日后来取可好？”
“这么久？”
“公子所绘之物器型纤小，难以制作啊。”
宋平点点头，让王允给了定金，二人出了店铺，继续逛。
宋平又找了家铁匠铺。铺子里有个大汉正在打制一只马掌，感觉到身边来了人，头也不抬，问了一句：“客官要些什么？”
宋平又抖出几张绘有图画的绢布，问道：“此物可造的？”
铁匠看了看，挠了挠头，问道：“这是个甚？”
宋平还是不说，只问这个铁匠能不能做。
“能！20贯。”
“好！”宋平双手一拍，“你差人到王府去取就是。”
铁匠一愣，“王府？”
“是，这是王府要的物什，你要用心做啊！”
“是…是…，小的一定用心，一定用心”，铁匠显然是被吓到了。
“十日可能造就？”
“十日？行！”，铁匠一脸决绝，“那您是？”
王允接过话来，“明日你到王府，说找王总管便是。”
离开铁匠铺，王允建议回府。宋平摇摇头，还有一处要去。
宋平找了一家车马行。如同今日的豪车4s店，那个年代的车马行往来的都是达官显贵。家里没几两银子怎么会有闲钱养马车？迎出来的伙计显得就是那么精明，“二位，来小店是要选什么样的车啊？今日全店车马均打九折，酬谢宾客。客官，这种机会可不多啊！”
宋平一笑，抖出几张绢布递给小厮。小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接过绢布，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宋平。看看绢布，看看宋平，半晌，小二问：“小公子，您画的这是个什么？”
此时，王允接了话：“你且别管这是什么，只说能做与否，几日可做得，要价几何？”
小二有些不高兴，“你这人说话，我家什么车没做过？州牧老爷家的马车都还是我家做的。你不说清楚这画的是个什么，我家怎么做？”
“这是个车厢”，宋平接了一句。
小二见宋平生的犹如年画上的送财童子一般，心生欢喜，堆着笑回到：“呵呵，小公子，这大车可不是随便画画就能做的。我们行做大车是有规矩的。车轿多高，多宽，均有定制……”
王允逛了大半天，有些累了，此时面上露出冰霜，狠狠瞪了小二一眼。
小二有些怕，回了一声稍等就转回后堂。
后堂的黄鉴看了看绢布，又递给其他匠人看了看。绢布上的形制规格倒是都看懂了，只是不知道用来做什么。黄鉴留了个心眼，跟着小二来到前堂店铺。一见到王允，黄鉴有些两股战战。这不是前几日随着黄三爷到王府赴宴时见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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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总管王允吗？
王允看着黄鉴面熟，但是却不记得这是谁。看他那紧张的脸色，想必是这厮认出了自己。“店家，那绢布上所画的可能做得出？”王允冷冷问。
“做得出，做得出。”
“几日可成？”
“一月……”
“嗯？”
“二十日，二十日可成。”
“要价几何啊？”
“不要了，不要了。”
“哼，王府从不搜刮，怎能不给钱？20贯可够？”
“够了，够了！”
“明日到府中寻我。”
“是，是。”
要办的事情办完了，宋平也实在走不动了。王允又雇了车，送二人回去。之前在集市上卖的糖人、玩偶、衣服、首饰、木匣、瓷老虎都已经差人送回去，几个丫鬟玩儿的不亦乐乎。宋平回来也就只有金钏迎出来。
宋平让王允回房中歇息，自己瘫坐在榻上喝茶水，看着几个丫鬟在那里玩闹。可惜啊，可惜。集市上并没有银楼布庄，买回来的也都是游商带来的劣等货。几个丫鬟也真是闷坏了，不然这种次品怎么能入了她们的眼？
晚饭时分
“伴伴”
“老奴在”，王允从一侧的几案后站起来，插手行礼。
宋平一摆手，示意他坐下，“你那里可有人手？我打算派几个人跟着黄三他们走一趟。”
“老奴正有一请，老奴的几个徒弟也该出去历练历练了。殿下您看……”王允又站起来，插手行礼。
“甚好！就让钱适，郑丹平去吧。”宋平又指了赵焕一下。赵焕也起身行礼。
“赵将军选十个人出来，派给他们，让他们结为两队。”宋平又想了想，对王允说：“明日就让这二人去找赵将军报道。关外风沙大，缺衣少食，先让这两人在赵将军手下练练筋骨。赵将军，你明日带一百人跟王伴伴去黄三那里，问问去邦泥定国路上要准备些什么。一应物品让他们双份送到府里来。所需钱财让他们去少府领。”
“那此次要贩运什么货物呢？”
“孤记得那边香料很紧俏是吧？”
“禀殿下，西域诸国视香料为黄金。”王允面露惊疑，“莫非殿下是要贩卖香料？”
“王伴伴莫急，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隔日，宋平王允仍是出府，却不是东游西逛，而是直奔州牧府。
“王爷来了？”沈大亮哗地站起来，带到了身后的椅子尤不自知。两旁坐着的各级官吏也有些愕然。今日点卯过后，本来是要商量下近日西奴哨探劫掠城外村庄的事情，想不到会等来西平王。无论如何，西平王是当今圣上的嫡子，岂敢怠慢？
“快，快，随本官迎驾。”
宋平在前头走，由一侧慢自己半步的沈大亮引着往后堂走去。让出正位给宋平，沈大亮在一旁陪坐。
“小王此次来凉州就藩，承蒙沈老大人和诸位大人照看，才能躲过灾厄。今后小王还需诸位贤能多多辅佐啊。”
“我等自当竭尽所能。”沈大亮带头起身，插手行礼。
宋平压压手，让大家坐下，继续说：“今翻小王来此，一来是拜府，二来是跟大家商量一件事情。小王想要带兵出城，巡视封地。”
沈大亮一听，变颜变色，对着下面递了一个眼神。
一个年轻的绿袍官员出列跪倒，高声道：“王爷不可。”
“哦，为何？”
“前日定边军来报，有一股西奴哨探，绕过定边军驻防，袭扰了凉州府府城附近的村庄。若王爷出城，碰到了西奴兵怎生了得？”
宋平一听，心下也是一惊。西奴兵绕过定边军驻防？这种事也会发生？
“既然如此，小王还真是不便出行啊。”宋平又低头沉默一刻，抬起头来看着沈大亮，“莫非老大人今日要议的就是这件事？”
“呃……”，沈大亮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小王唐突了，唐突了！”宋平赶忙站起来，“小王不便插手地方政务，打扰各位议事，小王这就告辞了！”。
沈大亮和各级官吏送宋平除了州牧府，总算是长舒一口气。宋平拜府实在是尴尬。宋平是藩王，前来拜府就有勾结地方的嫌疑。但是宋平外出巡视藩地，前来府衙报备也无可厚非，而且可算是藩王表率。毕竟这是尊重地方属官的行为，其他藩王可没这么周全。只是这个时机不对，要不是各级官吏聚汇府中，要不是正好赶上商议军事，要不是……
太巧了，太巧了。沈大亮眼睛一亮，这不是简单的拜府。这是探听消息，这是敲山震虎，这是明摆着告诉沈大亮，不光你沈大亮可以派人盯着我王府，我宋平也可以。
漂亮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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