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北方的永昌市慈溪区，常住人口只有不到五十万，每年冬春之交，伴随着年迈人员的返乡，各县大批青壮年便会涌入这座小城谋求生计，他们像毛细血管一般遍布着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周而复始，劳作不息，源源不断地为这块土地提供着新鲜的生命力。

周晏就是在那个时候，成为了李季的邻居。

他们入住的第二天，李季就和妈妈大吵了一架，气头上的她不顾一切地冲出家门，一头扎进了夜幕里。

四月的天气，乍暖还寒，随着时间的推移，单薄的外套被寒气一寸寸侵蚀，饥渴驱使着她的脚不由自主地往家的方向迈去。

一路上，她既害怕又有些期待：要是遇到爸妈出来找她呢？哪怕骂她几句，自己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去了……

然而，她失算了。

爸妈不仅没有来找她，还反锁了大门，李季扒拉着门缝使劲往里瞧，可惜屋内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邻居家的屋檐下还挂着一星点暖黄——院中坏掉的厕所正在重修，他们为了起夜方便留下的灯和未上锁的大门竟误打误撞地救了李季。

她蹑手蹑脚地进了院子，像贼一般猫进了厕所间。

里面更黑了，脚下有些松软，带着淡淡的腥气，应该是挖开后还没有来得及运走的沙土。她摸索着坐在了一截横丢在角落的废弃塑料管上，困倦与小腿的肿胀酸疼浪潮般地扑打着全身，令她的眼皮越来越沉……

李季不知道，正屋的床上，一个小少年悄无声息地趴在窗台边目睹了这一切，她瘦小的身影一点点融入了他的眼底，让他缓缓下地穿上拖鞋，推开了门。

“咔嚓！！”

少年没走几步，夜色中陡然传来一声脆响，紧接着响起了李季的抱怨。

他大气也不敢出，站在原地凝神细听了一番，忍不住笑了：原来是塑料管道不堪重负直接折成了两半，将她的头撞在了墙上。

没多久，那声音就没了动静，想来是里面的人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少年唇角弯弯，眼神飘向了隔壁的小院。

他们住的地方拿现在的话说叫老棚户区，一排四户人家都是平房，这头喊一声那头都能应得上，周晏的“告密”不仅终结了她的出逃，还进一步促进了两家人的来往。

一来二去，他和李季也熟稔了许多，这一晃已是两年的光景。

“到家了，你去哪儿？”

“怎么今天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

“大哥，我在和你说话！”

周晏的大嗓门成功将李季的思绪拉回了现在，她看着面前上蹿下跳的男生，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语气也有些发软：“没什么，就是着凉不舒服。”

“哦……那你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叫你。”

李季没吭声，点了点头。

回到家里，妈妈正在厨房炒菜，番茄炒蛋的香气塞满了这个不到五十平米的小家。小狗银银听见动静摇着尾巴缠在她的脚边，妈妈头也不回的嘱咐她：“回来了？赶紧吃，一会儿给你爸送饭去。”

爸妈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开了一个网套加工厂，说是“厂”，其实也就他们两个人忙里忙外，为了省点买饭钱，每天都是妈妈回来弄好饭菜再由李季送过去，这样她还能再多点时间做其他家务。

吃饭、洗碗、拎起饭盒出门，李季感觉自己每一个步骤都像直接从前一天复制粘贴的，唯一不同的是，今天的巷口站着一群咋咋呼呼的小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