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不远处的已经亮起了火堆,陆眠紧绷的神经才有所松动。
陆云娴听见动静,警惕的看着来人,下一秒,她惊喜的喊道:“陆眠?!”
陆眠应了一声,把晨落带进结界。
小陆休看见陆眠高高兴兴的跑过来抱住她的大腿,小奶音甜甜的喊道:“大姐姐。”
陆眠揉揉他的脑袋:“乖。“
不得不说,小孩子的心思不像成人那样复杂,只要你对他好,他也会对你好。
陆云娴注意到她身后的晨落,不禁惊讶的喊道:“晨落?”
她迅速跑到他边上:“能再看见你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也被抓了呢。”
晨落只是点了点头,找了一个相对远的地方坐下,看起来十分颓废。
陆云娴本来还想问些什么,可是一看见他这模样,就怎么也开不了口。
陆眠开口道:“你先去做饭,我有点事情要问他。”
陆云娴点头:“哦。”
她脑子不好,这些事情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力所能及的照顾他们,减轻些陆眠的压力。
陆眠走到晨落身边坐下,说道:“你爷爷曾经来找过我。”
晨落听到爷爷,双眼闪了一下。
陆眠顿了一下,补充道:“应该是找风痕。”
听到风痕两个字,晨落终于动了,他有些惊讶的看着她:“你是风痕?”
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谁能想到名动东域的培训师居然如此年轻。
要是传出去,绝对会惊掉所有人的眼珠子。
陆眠没有回答,她继续说道:“他曾经想让我帮你解决强行契约带来的麻烦,我拒绝了。”
“你拒绝是应该的,这种强行契约无法解除。”
晨落抬头看着稀稀疏疏的星河,又想到了契约那天的痛苦。
精灵本是桀骜不驯,若不是它们承认之人,它们便不会屈服。
一旦强行契约,便会造成反噬。
一旦造成反噬,那将是一生都难以解决的痛苦。
陆眠摇摇头,语气平静:“我拒绝并不是因为契约问题,而是你本身,你强行契约精灵本就是违法自然法则,更违背了陀螺手精神。”
“陀螺是陀螺手的伙伴,是陀螺手最重要的标志,你可曾见过,掠夺者与被掠夺者能并肩作战?举个例子,你能放心把你的后背交给曾经伤害过你的人吗?”
答案是,不能。
没有人能原谅伤害过自己的人,不管别人,起码,晨落不能。
陆眠拿出他的陀螺,放到手里转了转:“不过,那是见过你陀螺之前的想法,你的陀螺告诉我,你并没有强行契约它,所以我得给你道歉,之前那样揣测你,对不起。”
陆眠说得极其平静,平静到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她真的说了'对不起'三个字。
但晨落确确实实听到了。
他问道:“为什么要道歉?”
陆眠答道:“做错了事,就应该道歉,这是原则问题。”
晨落轻笑一声,笑得比哭难看:“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如果被人误解能回到从前,那我宁愿一直那样下去。”
世人皆以为是晨落强行契约才落得如此下场,却不知,优秀的陀螺手也时刻吸引着精灵。
两者相似,却终究不是一个概念。
晨落深吸一口气,说道:“入侵东域的那些黑暗陀螺手,是一个组织,叫暗影,我在城里听到,不只是东域,其他域也同样遭到了毒手,现在,五域已经完全沦陷了。”
一夜之间,全都变了。
“攻进来的那两天他们格外猖狂,见人就杀,还放进了很多域外的野兽,让他们捕获人类,那两天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陆眠点头:“我知道,我见过。”
晨落继续说道:“就在第三天,那些疯子突然间就不猎杀普通人了,改抓人了,奇怪的是,他们抓了之后又放了回来,被放回来的那些人都非常的奇怪,你今天也看到了,他们都变得双眼无神,骨瘦如柴。”
陆眠低下眸,说道:“他们......像是被吸干了生命力。”
今天回来后她就一直在想这件事情,今天的那些人的样子她好像在那里见过,直到她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诡异至极实验室,她才确信,当年那个实验室里的东西还是被研发出来了。
它现在正被用在普通人身上。
将来也许,也会有职业陀螺手被送进去。
源源不断的被抽取力量。
看来那个东西还没有完全复活,不然不可能会需要这么庞大的生命力。
左晏,于言。
至尊榜前三排名前二,是暗影的人。
也是绝了所有人希望的存在。
陆眠摸着发痛的脑壳,说道:“我能帮你。”
“什么?”
晨落疑惑的看着她。
陆眠站起身来,神色依旧平静,她把陀螺扔给晨落:“我能帮你重新掌握它。”
“不过对应的,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在昏暗的环境下,少女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眼神却明亮无比,明亮到让少年死寂的心脏突然剧烈的跳动起来。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刻宛若神明的少女:“你,你说什么?”
顾不得什么礼貌,他颤抖的抓住陆眠的腿:“你刚刚说我还能恢复?”
“可以。”
生怕这一刻是假象,他拼命的压抑自己,克制的收回手:“不可能,我爷爷找过那么多个治愈系陀螺手,他们都说没救了。”
陆眠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很奇怪吗?你爷爷实力一般,自然无法看出其中的问道,换一个实力强的人来看,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
晨落看向大言不惭的陆眠,本来想为自己的爷爷辩解几句,可是他猛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是个隐藏的大佬。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您现在什么实力?”
陆眠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我要是有点实力,还能沦落到要躲着。”
“那你有脸说我爷爷。”
“他的确菜,比我爷爷都菜。”
提起陆老,陆眠就面露嫌弃,菜也就算了,偏偏还死要面子。
只是,想起今天陆老狼狈的模样,陆眠又低下了眸,他现在也没什么面子了吧。
“......”
突然感觉,有些不靠谱。
看见突然陷入沉默的晨落,陆眠低声说道:“我的母亲,曾经是圣阶陀螺手。”
晨落:“!!!”
......
入睡前,所有人抬头看那已经近圆的月亮,她看着手表慢慢倒数的计时......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九月二十五,中秋节快乐。
火光劈里啪啦的响着。
这夜晚,寂静的无人开口。
这一晚,万家灯火,无一团圆。
在东域的监狱,陆倦他们围在一起,透过狭小的窗口,望着那算圆的月亮。
他们年纪尚且年幼,对他们构不成什么威胁,所以被关在这用于关押普通囚犯的地方,他们父母亲人,都被关押在了不同的地区。
以这诺大的监狱,竟只有他们三人相识。
陆倦强撑着起来,看向距离他还算近的牢房,说了声:“中秋快乐。”
他隔壁牢房的亦恒爬到围栏边,靠在那里:“希望我们都能活着,是吧,晨起。”
晨起抬了抬眼皮:“就你们话多,看来暂时还死不了是不是。”
“怎么可能,再多来几次,估计直接成一具枯骨了。”
想到这几天不断被抽取的力量与血液,他不禁看向那小小的窗口,他从来都没想过,他会经历这么难熬的时候:“你们说,我们还能活着出去吗?”
陆倦靠在另一边的围栏上,说道:“活着就有希望。”
晨起抬动了动自己已经毫无知觉的手臂,想起自己年轻冲动的弟弟,苦笑道:“我只希望,陆眠他们能跑得远远的,不要被他们抓到。”
两人没有回话。
他们也这么期待着。
窗外的月光透过狭小的窗口照耀到每一个人的身上,这微弱的光,打到了每个人的脸上。
每个人狼狈的脸上都透着不安与迷茫。
他们不知将来如何,亦不知前路是否有望。
没有合家团圆,没有锦衣玉食。
他们甚至吃不上一顿饱饭。
在这最为美好的日子,每个人都经历着最不美好的事。
这是他们经历过的,最凄凉的中秋。
域主府中,于言正不耐的听着手下汇报过来的东西,他直接把手里的资料扔了下去,怒道:“什么情况,你居然还没把人带回来?”
被砸中头的影一擦了擦汗,不敢回话。
坐在他旁边打哈欠的男子的抬了抬眼皮,他习惯的转了转他手腕上的东西,语气懒散:“她要是那么容易就被抓到,那她就不值钱了。”
听到这话,于言有些委屈的看着说话的人:“可是要是不把她抓来,我玩什么呀!我说过要找她玩的。”
那人轻笑一声,漫不经心的撇了一眼底下跪着的那些人:“要是再抓不到,你可以跟他们玩啊。”
被撇的以影一为首的人浑身发抖。
于言随手拿过一个苹果啃了起来,认真思考了一秒,说道:“也不是不行,但应该会很无聊,不好玩,左晏左晏,你陪我玩好不好?”
左晏无聊翻了个身,又打了一个哈欠,桃花眸中透着倦意:“我要睡觉。”
于言撇撇嘴,转头看向跪着的那群废物,双眸透出些红色。
他扔掉苹果,舔了舔嘴角。
“好嘛,我只能跟你们玩了。”
“......”
凄厉的惨叫传遍了这个大殿。
看见那群人被于言像拖狗一样拖出去,左晏才抬了抬眼皮。
他从王座上缓缓走下。
走到那堆被打乱的资料旁,慢慢的弯下腰,捡起了那堆资料上唯一照片。
照片里的女孩长发及腰,目光平静淡漠,板着一张脸,显得格外的清冷,可阳光落在她身边的每一处,又显得格外的温柔。
左晏眉头一挑,对着这张似曾相识的脸蛋感到惊讶。
他收起照片。
压下眼底的情绪。
懒洋洋的出了大殿。
山谷内,洗好澡的几人坐在火堆旁看月亮。
夜色太晚,小孩子熬不住,所以小陆休早在陆云娴怀里睡了,小脸蛋红红的,睡得香甜。
陆云娴心疼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陆眠看着月亮,双眸平静:“赶紧睡吧,接下来的日子,所有人都会很辛苦。”
陆云娴点头,带着陆休进了帐篷。
她走后,陆眠看向晨落:“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一直犹豫不决的晨落点点头,他问道:“为什么暗影会这么重视你?自从通缉令出现以来,好像就一直只在通缉你,其他人,他们根本不在乎。”
这也是他为什么直到今天都没有被抓的原因。
因为暗影根本不在乎,一个废人是死是活。
陆眠低下眼:“可能是因为,他们曾经邀请过我吧。”
晨落转头,他刚才好像没有听清楚:“你刚才说什么?”
“很惊讶?”
“怎么可能不惊讶!”
晨落惊悚的看着眼前这个人,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不够好,无论如何都表达不出他想表达的感情。
最终,他只能问道:“他们为什么要邀请你?”
陆眠想了想,说道:“我曾经研究过他们用来吸取人生命力的仪器。”晨起:“!”
“然后呢?”
他知道陆眠在学识研究这方面挺有名的,因为他们学校也被陆眠碾压过,直至今日,他都还记得学院那几个老教授气得哭鼻子的画面。
被邀请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然后?
陆眠又想了想,说道:“当时因为不知道那是暗影,所以钻研得很认真,一个不小心就弄出了速度更快转化器,他们很激动。”
后来她感应到黑暗陀螺手的气息,就毁了那张图纸。
“......”
他要说什么?
陆眠补充到:“后来察觉到他们绝非善类之后,我对他们那张图纸做了些手脚。”
无视掉心中那股诡异的自卑感,晨落艰难的问道:“什么手脚。”
“我把他们的转化速度调慢了三倍。”
“......”
“并且改了几个数据,让被吸取的力量无法转化。”相当于废了那个转化器。
晨落听了,看着陆眠离去的身影,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大佬啊!
陆眠没说的是,即使她废了那个转化器,他们还是研发出来了个相似的,听晨落的描述,现在之所以找她,恐怕是因为现在的转化器是建立在她之前的基础上的。
那些缺点,还是在的。
陆眠之所以不想办法毁掉那个人实验室,就是因为她知道,即便毁掉了,那些人会再研发,可能还会更糟糕,黑暗陀螺手吸取能量的方式从来只有一种——掠夺。
如果没有实验室,他们恐怕会直接杀人夺取。
不会像现在一样,慢慢夺取。
一切都如她所想。
可是,她让那些普通人有了生的机会,也让他们遭受了更多痛苦。这么做真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