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几天过去。

陆千里感觉像是进入了循环，不止是他，江子馨、柳如聚、李光旭都有同感。

每天六点半起床，刷牙洗脸，吃早餐。

七点到技能中心练习技能，那时候，西北的天还刚蒙蒙亮。

现在的技能练习进度，比起去年的同一时间，像是开了二倍速。

起初两天，还是上午下午各一个操作，到了这周的周六周日，变成了上午下午各两个。

每次午饭前晚饭前都有技能考核，不再局限于当天所教授的技能，范围扩大到了先前所有练习过的技能。

包括陆千里在内，大家都或多或少留下来补考过。

其他人都是应接不暇招架不住，陆千里补考，只是单纯因为江子馨要补考。

儿科周临近尾声，关于儿科相关知识点测试却从未停歇。

仅仅开始备战不到一周的时间，焦虑而紧张的氛围，让每个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陆千里反而是那个最紧张的人。

他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对任务的掌握水平，在有些操作，大师级似乎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练习，小儿骨髓穿刺和小儿鼻胃插管就是到不了大师级。

于是周日这天夜里，在集训后送完江子馨后，他一个人重新回到了技能中心。

其余的老师，门口的保安叔叔，和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都早已下班。

整个技能中心，黢黑黢黑。

只有走廊右下角不时出现的“安全出口”，发出绿莹莹的微光。

“看起来，不像是啥安全的地方。”

眼前的这个走廊，像极了陆千里下时候下楼扔垃圾那个甚至不见五指的楼道。

可是他现在没有爸爸可以呼唤，不管是走夜路还是备战技能考，他都要一个人走。

“反正明天也要接着联系，凑活一晚问题应该不大。”

陆千里打开了技能大赛小队常驻的那个会议室，在墙上一桶乱摸找到开关，咔吧一按。

终于亮堂了起来，陆千里也多多少少有了很多安全感。

“问题究竟出现在哪里，按照道理说，不应该是流程的问题。”陆千里翻着小儿骨髓穿刺和小儿胃管置入的操作流程，想不出个所以然。

有炎黄医院加持的陆千里，配合感同身受这个为当队长量身定做的被动，陆千里会是最好的教练。

可是这也意味着，对小儿骨髓穿刺和胃管置入仅仅只有精通级的陆千里，是不具备帮队友提升至大师级的眼力。

倒是柳如聚偶尔会先他一步到达大师级，可他却无法看出，别的大师级和自己精通级之间的差别，也就无法照顾比他们少练习一年技能的江子馨，和总是吊车尾的李光旭。

传统的木桶理论，指的是木桶盛水的多少，取决于最短的那块儿板。

到了陆千里这里，西北医科大这个木桶，最终能盛多少水，取决于他的上限。

他可以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将整个队伍的整体实力，生生拔高一截。

他是中位数，是平均值，也是众数，也是最大值！

所以他不得不努力，不得不拼命。

封杰理解不了为什么相对掌握最好的陆千里，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凄惨样，也想不通为什么所有老师觉得他已经不需要练习了，他还“浪费”时间，在那些已经在别人眼里没什么问题的操作上。

陆千里干脆拿着复习资料，直接到了第三操作间。

陆千里每做一步，就停下来仔细对照下流程详解。

书本永远是最好的老师，各种视频网站上那些操作视频，录制的老师水平参差不齐不说，版本更是千奇百怪。

技能大赛采取的是最严苛的评分标准，自然不能与那些临床或者期末考试的标准同日而语。

陆千里一步步着重复着小儿骨髓穿刺术的步骤，却始终毫无进展。

他感觉自己一只脚已经迈入了大师级，可就是有个被忽略的小错误，或许就是个评委只会看心情选择扣分还是不扣分的小地方。

甚至可能，仅仅是九十九分，或者一百分的差别。

在炎黄医院的评分标准里，大师级就已然是满分。登堂入室级，已然可以说是神迹。

第一次操作，未发现异常。

第二次操作，未发现异常，眼皮已经有些抬不起来。

陆千里拉开了一罐咖啡，一饮而尽、只要我不看时间，就不算熬夜。

第三次操作，一无所获。

第四次，依旧是无功而返。

陆千里有些心悸，咖啡驱赶了困意，可对心脏来说，终究不是个好东西。

摘下帽子，陆千里慢慢往出呼着气，手撑了一下旁边的桌子，也打翻了涂有模拟骨髓液的载玻片。

载玻片从操作台滑落，摔在地上，碎裂成几片。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陆千里忙弯腰去捡，却因为太过心悸，被碎裂的尖锐载玻片划破了手指，一个细密的小血珠，瞬间冒了出来

“真晦气，这要是真在临床，这下子就得报高院感科了。”

血液是很脏的东西，许多看不见的细菌病毒，就潜藏在里面。

“感染？骨髓液？！”陆千里困意一扫而空，“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了。”

笑声回荡在空无一人的技能中心，路过的医学生打了个哆嗦，迅速跑开。

从此，技能中心多了一个闹鬼的传说。

“之前的李琴老师教的是不全面的！”陆千里迅速重新操作一遍，状若疯魔，激动异常。

“抽取完骨髓液涂片以后，还需要再抽取需要量的骨髓液用于骨髓干细胞的培养、染色体和融合基因的检查，或者用于骨髓细胞流式细胞术检查以及骨髓液的培养！”

炎黄医院那个久违了的热情洋溢的男声终于响起，“恭喜！小儿骨髓穿刺术达到大师级。”

陆千里喜不自胜，但是还是坚持把剩下的操作做完。

终于把你搞定了。

陆千里如释重负，信心满满地，朝着小儿胃管置入术进发。

有了上次经验，这次能少走不少弯路。

陆千里先把手机架在一边，把自己的操作录制了下来。

而后代入最严苛最变态的考官，一点点去给自己扣分。

终于！如愿以偿。

天已破晓，陆千里趴在桌子上，嘴角露出微笑，沉沉睡去。

第一个过来准备新的操作物品的封杰，看着会议室和第三操作室敞开的门和彻夜未关的灯，勃然大怒。

“是谁操作完不关门也不关灯，浪费电倒还是其次，模具丢了怎么办！小的好几千，贵的一两万！”封杰摸了摸后脑勺，“奇怪，每晚我都是检查完门窗水电，最后离开的啊。”

模具丢了，赔钱倒还是小事，耽误备战，那他封杰可真是千古罪人了。

嘴里骂骂咧咧，进门看见坐在地上，靠在操作台熟睡的陆千里，和一旁滑到一边的操作车，瞬间明白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封杰眼眶有些湿润，带了这么多届参赛队员，这还是第一个，真正触动到他的。

“西北医科大有你这样的队长，我们这次，一定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