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黑色的瀚海，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循环往复。
而天空深处的雷树也由当初的一棵变成了现在的七棵。
谁也没想到阿利亚斯竟然如此逆天，抱守一轮明月，岿然不动，清光冷月，映照万古长空。
这场天劫已经持续了整整五天五夜，小家伙儿和大黑龟也在这里站了整整五天五夜，甚至他们的身上都长起了蘑菇。（当然，如果你要问作者为什么会长蘑菇，其实作者也不知道，反正就是长的蘑菇，没办法，脑海里浮现的就是这么个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而现在，第六天的夜晚已经来临。
瀚海浮空，狂暴风雨，静看漫天狂澜，心如止水。
黑龟百无聊赖地从头上拔下一棵，塞进嘴里狠狠咬了一口，犹如透明果冻状的蘑菇顿时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然而黑龟就像没有听到似的，反而把整棵蘑菇都塞进嘴里。
呜滋！呜滋！
给人的感觉像是在嚼硅胶一样，然后又一脸嫌弃的吐飞出去。
在黑龟嘴里被嚼得乱七八糟的‘蘑菇’在水里很快溶解成一滩难以名状的糊状物质，然后不断再生，最后又重新变回了原样。
啪嗒！啪嗒！
顺着小家伙儿湿漉漉的身体，又重新爬到黑龟的头上。
“嘁！”
黑龟不满的啧了一下嘴，一脸耐烦的模样，于是狠狠抖了抖身子，将身上的‘蘑菇’全部都甩了出去。
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贴在了小家伙儿的脸上，然后落地生根，于是，小家伙儿身上的蘑菇就更多了。
很明显，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并不是真的蘑菇，而是一些小家伙儿从未见过的奇异生灵。
嗯，兴许它们与不远处的那个大家伙一样，是跨越境界而来的异次元生物也说不定。
说到这里，这期间还发生过一个有趣的插曲：说是无聊的时候，黑龟曾想着去找那个大家伙麻烦，似乎是想把对方收为小弟，不过它才刚一跳下小家伙儿肩头，就看到数百道雷电直扑湖岸。
而后在黑龟惊恐的目光中，沐浴雷劫的大家伙径直张开大嘴，无视距离，直接从天上的雷池中生生地拽下一尊凶暴的雷灵，且就在天罚雷树的眼皮子底下。
直接石化的黑龟。
尤其当看到尖啸的雷灵，在大家伙嘴里嚼得满嘴爆浆的时候，嘴角还滴嗒着满是电弧地银色血液。
大黑龟傻眼了，也彻底缩了脖子，在小家伙儿困惑的眼神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骂骂咧咧地跳回了小家伙儿肩头。
嘴里还碎碎念叨着，大骂对方不讲武德，破坏大自然的生态平衡……
至此，黑龟偃旗息鼓，彻底打消了去套近乎的念头，安静地趴在小家伙儿肩头，没有丝毫脾气。
它不爽的心情，大概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晦暗的山崖，电闪雷鸣。
小家伙儿站在雨中，一动不动。
雨，从深邃的天空落下，穿过幽暗的大海，带来天空深处的气息。
狂风骤雨，呼簌飘摇，带着一种极致的森寒，仿佛连灵魂都快冻结一般。
如凛冬霜至，万物凋零。
小家伙儿轻轻吐出口白气，转眼就结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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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细微的冰晶飞散。
如此恐怖的事象干涉，几乎已经渗透了周围的每一寸空气。
以小家伙儿的体能来说，能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
立足在境界线上，终归是要付出代价的。停留得越久，其本身被境界同化的可能性就越高，而且总会招来一些莫名其妙事物的窥伺，甚至一个不好被拖入‘彼岸’也不无可能。
沉重的身体，视野模糊，越发微弱的心跳，连呼吸都若有若无。
但小家伙儿却浑不在意，明明身体的各项机能早已到达极限，却始终伫立着。
长时间被雨水浸泡的身体，在黑暗中微微发着光，如同洗尽纤尘似的。
小家伙儿凝望着天穹，神色莫名。
雨水落入眼眶，随后如泪水般从眼角滑落。
“感觉像是在哭呢？”小家伙儿喃喃轻语。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脑海中的记忆就已经变得混沌起来，缺一块，少一块，越来越模糊。
与其说是遗忘，却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吃掉了。
风雨飘摇的世界，连视线也愈发扑朔迷离，然而来自身上的温度却也在一点点失去。
朦胧中，如尘埃似的光亮在空气中熠熠生辉，梦幻迷离，如细沙一般，随着风雨游离飘摇，莹莹弱弱。
总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似曾相识呢。
但小家伙儿现在脑子里本就一片混沌，自然也就懒得去想。
汹涌的海浪在头顶咆哮翻涌，像一位无情的暴君，冷酷残暴，反复无常。
这样的世界，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不过又说不上来。
亦或者这一切本就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只是自己而已。
微弱迷离的光亮中，隐约能看到空气中多了些稀奇古怪的事物。当小家伙儿吃力地想要细看时，又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样浑浑噩噩的状态下还要持续多久。
不过也无所谓了，所以，也就这样吧！
小家伙儿怔怔地注视着这些迷离的光亮，任由自己的思绪随之纷舞。
雷光划过天穹，仿佛在无形中切断了某种虚妄的界限，当虚幻与现实彼此侵蚀，就注定会出现种种神秘且不可思议的景象。
那些莹莹弱弱的光亮，给人感觉仿佛是另一种事物的具象化。就像是古老的神话传说里，当命运的轨迹交汇时，未来的自己总会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和形象出现在过去的自己面前。
它们穿梭在风雨里，交互移动，游离在空气中，以一种违背物理规律的方式，在空中缓缓游荡、蠕动。
尽管记不起是在什么时候，但自己确实见过这样的景象，尤其在这种雷雨天气，这些事物就仿佛显得分外活跃。
还有，不远处的那个大家伙。
想来自己还没靠近这块区域，对方就已经发现了自己，但从它漠然无视的态度来看，显然是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兴趣。
之前或许还不明白，而现在小家伙儿大概已经知道了其中的原因。
自己的身上散发着跟那家伙一样的气息——境界的气息。
而老黑那家伙，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
对此，小家伙儿也没什么好说的，反而就像那家伙所说的那样，有些东西原本就一直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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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至始至终，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
冰冷而孤寂的山崖上，小家伙儿静静伫立。
原本空无一物的虚空，透过小家伙儿的视野，却慢慢变得形形色色，光怪陆离起来，到最后，甚至犹如热闹的集市一般，别开生面。
虚空游荡的鱼群，遨游天际的巨鲸，长着好几双翅膀的蜈蚣，远处黄昏下，迈向彼岸的无头巨人……
光怪陆离的世界，犹如镜中泡影，却又充斥着一股诡异的真实感。
而徘徊在自己周围的，则是一些更为奇妙细微的事物，莹莹弱弱的光点，它们有的形似水母，有的状若海葵，有的酷似水蚤，有的干脆就是一条扭曲的线体，但无一例外，它们都是透明且细微的古怪生物。
小家伙儿伸出手掌，一只形似海葵的奇异生物在虚空中缓缓游荡，或收缩，或舒展，它就这样张弛着身体，随后很轻易的就穿透了自己的手掌。
缓缓地，轻柔地，如同穿透一层泡影似的，没有任何感觉。
明明自己才是真实的，却反而感觉是不存在的。
“这是……第三层世界的生灵吗？”小家伙儿自言自语说道。
注视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
“不，应该不是。”
奇怪的语气，仿佛就像自己曾经亲眼见过更深层世界的生灵似的。
不过对于眼前的景象，小家伙儿并没有觉得太过惊讶，打从老黑带他踏上境界线的那一刻起，他就见到太多莫名其妙且稀奇古怪的事物了。
然而一切真的如此吗？
一种不可捉摸，又复杂难明的情绪浮上心头。
他收回伸出的手，郁郁地看着远处。
此刻，在他的意识世界里也同样正下着雨。
苍白的天空，万物失色，如塑胶底片中的世界。
黑色的雨滴，从苍白的天空落下，如同腐烂的子宫里流出的黑血，淅淅沥沥，犹如一块块粘稠的污渍，落在身上的触感，却更像是腐烂的肉块，黑漆漆的，犹如诅咒一般，遗落在这失色的世界。
打在脸上，落在身上，然后再顺着脸颊滑落，从身上汇聚，最后流到地面，恍惚间，仿佛还在蠕动，说不出的不详和诡异。
而置身在这样的世界中，其自身也变得肮脏和污秽。
是这个世界生病了么？
还是自己的心象本就如此呢？
谁知道呢？
小家伙儿轻声叹息，总感觉有些可悲呢。
一方天地，还在被孕育的时候母体就已经腐朽，死去，残存的幼体只能被迫刨开母亲的肚子，好不容挣脱出来，却是一具腐烂的尸骸。
即便后天如何成长演变，最终也只是一个畸形的怪物。
“你说，这样的世界存在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呢？”黑龟在说这个故事的时候，曾这样问道。
小家伙儿心不在焉地坐在老槐树下，当时只觉得对方是不是哪根筋又搭错了。
现在想来，似乎也有一点点明白对方当时的意思了，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这样的世界，想来跟自己的遭遇也有些相似呢？
小家伙没有想的太多，他此刻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头顶上方。
在那里，一双空洞无神的巨大眼睛，正近距离的注视着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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