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刺眼的灯光，并没有给审讯室带来多少光亮，但光束强烈，依然把坐在灯下的男人晃得睁不开眼睛。
男人的样貌很清秀，五官轮廓分明，若不是因为他手腕上连着一副银色手铐，很难把他和“罪犯”联系到一起。
审讯台的另一边，一张英武的脸被灯光折射得半明半暗，昏暗的半张脸上，两道目光死死盯着犯人，显出无尽恨意。
“一个深处内陆的二线小城市，有什么诱惑值得你们如此不惜手笔？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坐在他对面的犯人，两指悠闲的把玩手铐，脸上满是不屑。他带着椅子往后挪了半步，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待坐得更舒服了一些，才缓缓把脑袋探到警察面前。
“警官，我要是你，应该考虑今天的午饭，到底是加个煎蛋好呢，还是加个烤香肠，最好每样都有。你可能不知道，我有选择恐惧症。”
“嗵！”
陈佑怒极起身，两掌重重摔在案上。
逼问了几天，没有从犯人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这让陈佑很心烦，但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破口大骂。
他略微低头，把胸中的恶气咽了下去，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在房间里跺起了步。
“介意给我也来一支吗？”
略作沉吟后，陈佑把嘴里的烟丢到案上，自己又重新点了一支。
一支烟的时间过得很快，陈佑吸完最后一口，随手丢掉烟头，再回头看到犯人顽固的模样，心念一动，忽然有了主意。
他抛开安原和包哥的仇怨，回坐椅上，两眼一瞬不瞬盯着犯人。
“你以为我们这种小地方，就拿你们没办法？实话告诉你，你们这次行动，一开始就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犯人在桌上按灭烟头，嘴角扬起嘲笑。
“你不信？”
陈佑不知从哪拿出了一叠档案，摊开放在犯人面前，“这是你们行动当天，从你们的车里发出的手机信号。”
犯人斜眼一瞟，轻哼一声：“我们早知道队伍里有奸细，只能说他运气好，逃过了我们的耳目。”他以为陈佑所指的是包子。
然而陈佑摇了摇头，笑道：“他应该不能算奸细吧，是你们主动去抓他的。”
犯人闻言一怔，随即恢复平静：“都说你们警察审问犯人的时候很狡猾，我看也不过如此。你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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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职加薪，只需把我送进号子里，不用在这里浪费口水。”
“哈！你说得没错，但我这人就是喜欢把做过的事分享给别人，尤其是值得炫耀的事，最好这个人还是我的犯人。”
见犯人不说话，陈佑续道：“你还记得你们的队伍里有个很特别的人质吗？”
经陈佑提醒，犯人的瞳孔忽然放大，嘴唇轻轻颤抖。
他脑中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荀风，那个年轻人虽然常常露出怯意，却总感觉与寻常的流浪汉不同。此时一幕幕回想起他的举动，确实处处透着不妥。
他忆起抓荀风的整个过程，套了麻袋，丢进车里，完全就是个街边随处可见的乞丐，实在想不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怎么样，是不是稍微有点儿说话的兴趣了？”
犯人呆滞的摇了摇头，再不似之前那么气定神闲。
陈佑也不着急，又等了片刻后，见犯人还在呆呆出神，便简单整理好档案，收拾了桌上的烟头，准备起身离开。
“等等！”
陈佑一只脚刚踏出审讯室，犯人忽然出声：“能把那小子带来吗？我想见见他。”
他的脸隐在灯罩后面，看不清情绪，但陈佑猜想那里应该带着愤恨。
“那就要看他愿不愿意见你了。”
下了几天的小雨，把路面渗得格外潮湿。午后，烈阳当空洒下来，牵起了阵阵水雾，使整个城市看起来如梦似幻，就像童话故事里的仙境之地。
还是那个播放新闻的大屏幕，还是那个熟悉的街角，荀风半低着头卧在墙边，身旁堆满了钢镚儿纸币。
看那累成小山的钱堆，起码有上百块之多，这与他前些日子相比，已经算是“收入颇丰”了。
恐怖袭击事件已经过去了近半个月，人们在茶余饭后虽然还会提及，但工作和生活已经回到了正轨，除了牺牲的警察和他们的家属，那场灾难似乎已经成为了往事。
在这半个月里，荀风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乞丐，他的头发结成了块，腿上的布片也已经脏得看不出究竟是裤子还是污渍，就像他的自尊一样，消失殆尽了。
唯一有所好转的，就是他的腿伤已经愈合，只留下了一个十字形的伤疤，作为记忆刻在了腿上。
然而在他受尽了困苦后，却没有得到半点妻女的消息，这让他几度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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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想要放弃的念头，但心中最后的一丝不甘，还强撑着他继续找下去。
蓦然间，荀风隐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从地上一跃而起，眯着眼细细打量马路对面一个留着长发的女人。
长发遮住了女人半张脸，荀风一直盯着她走到路口，直到女人在路口转弯，侧过脸，才看清那不是他要找的人。
颓然坐回阴影里，荀风叹了口气，还未来得及把目光重新放回街上，一辆警车缓缓停在他面前。
“你应该不是很想看到我。”
从车里下来的人，一边走向荀风，一边说话。
荀风抬眼看到陈佑，自是开心不起来：“既然知道，怎么还来给自己添堵？”
陈佑一屁股坐在他身旁：“没办法，我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陈警官，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和包子都高估了我的能力。如果让我扶老头儿或是老太太过马路，我兴许还能帮得上忙，但抓一群亡命之徒？只会让我觉得你很幽默。”
陈佑哈哈一笑：“你误会了，我这次来，并不是想要你帮忙追凶，是有个人想见你。”
“见我？谁要见我？”
“那个被我们抓获的嫌疑人。”
荀风一听头都大了，难道林市的警察都这么没有牌面吗？犯人都不屑与他们说话，竟然要见我这流浪汉？
“不好意思陈警官，恐怕我没有这个时间。”
陈佑往街上瞟了一眼，笑道：“你不要告诉我，你就是这么找你妻子的。”
“有什么问题吗？”荀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心中有些不悦。
“如果你愿意跟我去见他，之前的条件我依然答应你。有了警察的帮助，还怕找不到你妻子吗？”陈佑说话的语气忽然轻松了不少，他可能觉得荀风没有拒绝的理由，已然成竹在胸。
然而荀风给了他当头一棒，拒绝得非常果断：“很抱歉，我对你们警方的事不感兴趣，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又劝说了几句无果，陈佑讪讪起身。
临走时，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荀风：“如果你改变主意了，就打这个电话给我。”
荀风凝望警车绝尘而去，感觉心里像压着一块石头。他知道他应该帮陈佑，但因为自己的冲动导致安原牺牲，似乎摧毁了他的自信，让他再没有勇气面对那些难以掌控的事情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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