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谈间，王绩斜眼看了一眼白衣毛公，这个高大魁梧男子，少言寡语，只是微笑着看着自己和山公对谈，时不时的，端起酒杯，抿一口。王绩就转过头，对着白衣毛公，双眼闪烁着说：毛公，你有什么奇遇的事情，也讲讲吧，别光听我和山公的啊。

白衣毛公看了一眼山公，山公微微颌首示意。白衣毛公笑着对王绩说：那好，我也说说，我自东海边上的有花山来。那里东临沧海，无边无际。好在山上百花繁茂，多有奇花异果。有一次，我和朋友们去山上观日出，因为要赶在太阳出来前，就要登临山顶。所以，我们就在后半夜出发。”

毛公说到这里，举起酒杯，和王绩山公示意，抿了一口。后半夜的山上，已经有了一些凉意，虽然是仲夏时节，但是山林阴翳，山风逐渐也大了一些，所以喝酒反而会让三人身体发热，不觉得冷。

“辛苦爬到山顶，天还未亮。我们都很开心，就拿出准备好的酒菜，坐在山顶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喝酒吃菜，等待沧海日出。不一会儿，只见东方微现一点光亮，海面上还是黢黑一片，但却有鸣叫声从黑暗处传来。那应该是苍乌的鸣叫声。

”苍乌？是什么？“王绩好奇问道。

”一种沧海里的大鸟，颜色会随着天色而变幻。”山公解释道。

“对，苍乌鸣叫，意味着会有瑞祥的气象出现。所以我们大家都很兴奋。”白衣毛公点了点头，继续说：

“同行有一个挖山根者，听到苍乌鸣叫，更是极为兴奋，匆忙站起身来就要下山，被我们赶紧劝住，说此处山崖湿滑，峭壁凌立，手脚无处攀缘，这样下去，极为危险。但是挖山根者不听，却着急说道：自己挖山根很长时间了，本就是随时攀缘上下，手脚伶俐。这苍乌于别人无用，但是对自己却大有帮助，以往很少遇见，更别说能够有机会亲手抓住了。说罢，自行攀缘下山而去。众人见他不听劝说，也就都不在说话。过一会儿，就见东方海天相接处，渐渐升起一道白色光华，如柱一般深入苍穹。再过一会儿，就见海面逐渐变灰蓝，好像有人用笔涂抹海面，颜色随着海水摇晃，也变得斑斓起来。我们都屏息盘坐，面朝沧海，等待云霞生出。”

说到这里，白衣毛公忽然停住，王绩着急问道：后来如何呢？毛公闭上眼睛，眉头紧皱，表情看上去有些不舒服。王绩惊讶，看向毛公：呃，毛公他这是怎么了？

“没事，毛公其实不愿意回忆这段，因为后面发生的事情太过离奇恐怖。”山公看着王绩，叹了口气。

毛公张开眼，望着虚无的黑夜，低声说：谁也没有想到，正当我们都屏息等待，忽然自海面上出现一个巨大的黑影，黑影如同小山一样，掠过海面的时候，海面竟然会立刻就掀起滔天巨浪。一开始，我们都还没有发现黑影出现，只是等到发现是，已经快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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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一刻感觉很慌乱，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害怕，觉得这黑影非常不祥。于是我就翻身滚到山顶一个凹面的石缝中躲藏起来。

白公声音里透出巨大的恐惧，以至低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刺耳。王绩身上感到凉意，亲不自禁的拢了拢衣服，大口灌下一杯酒。“然后呢？”

“我躲在石缝里，却听到一声凄厉无比的叫声，那叫声就好像山竹刺破肌肉一般，令人感到心痛。又好像有恶虎咬住脖颈儿一般，令人无法挣扎。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知道危险就在附近。海面上巨浪轰隆隆响着，但是也无法掩盖住这凄厉的叫声。忽然，我看见一只大鸟快速飞过，然后又一只，然后是呼啦啦的千百只，羽翼振动带着一种香气，但是那一刻我也顾不上多想，只想赶紧逃走，但却浑身动弹不得。那种感觉就好像陷入牢笼一样。”

白衣毛公转过头，看了一眼王绩。“你知道深陷牢笼浑身上下被困住的感觉吧？”

王绩呆呆的摇了摇了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过了一会儿，我喘上气来，深深呼吸，海风带着极其难闻的一种腥臭味道，巨浪拍打在山崖上，海水已经灌入我的鼻子中，我无法再继续躲藏，于是我用尽力气，让自己一点一点缓慢移动，慢慢把身体蹭到石缝边上。一只手用力撑住石壁，缓缓抬起头。”

白衣毛公神情随着述说，变得有些狰狞。

“我抬起头，小心的望出去，看见天空变成奇异的白色，并没有红霞漫天出现。空气里全是腥臭难闻的味道，白色天空下，海浪轰鸣。我艰难的站起身，探出头，只见沧海海面上，无数巨浪翻滚着，夹杂在巨浪中的，竟然是无数个各种尸身。有无数死掉的海鱼，有的已经腐朽，有的完好无损。更有巨大无比像是一座座小岛的海怪身体，裹挟在巨浪中，偶尔会有砰地一声，整个“小岛”炸裂开来，无数腥臭物体被抛向空中，又坠入巨浪。”

“有如山般巨鼋，已成空壳，内在肉身早已不见。更有无数人身尸体，腐朽船木，随浪起伏。”

“有些已经被巨浪摔到山崖上，一阵凄厉无比的叫声响起，就会有一波巨浪滔天而来，将无数腐烂朽坏抛向天空，再狠狠摔落到山崖上。”

白衣毛公神色恍惚，山公递过去酒壶，给他满上。白衣毛公神色木然的喝光酒，继续说道：

“我后来想，其实那一日，我们原本以为都会看到沧海日出的，所以怀着希望而去。但是，后来挖山根者因为起了贪心，想要抓住苍乌，想必是因此犯了天规，触发天怒。等到终于巨浪过去，海面恢复平静后，天色竟然还是漆黑如墨一般。当我从昏迷中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到了山下。”

“什么是挖山根的人呢？他为什么非要抓苍乌啊？”王绩听的紧张又气愤，看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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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毛公问。

白衣毛公转过头来，看着坐在一旁的山公，山公抬头看了一眼王绩，又看看毛公，笑着说：

“挖山根者，就是一个挖山竹的人吧，想要抓苍乌的心思，想必对于人们来说，能够抓到一只传说中的神鸟，应该很有诱惑吧。”。

王绩却不以为然，为了一个传说中的神鸟，就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这不是诱惑，这是贪啊，何止是贪，简直就是愚蠢！想到这，王绩感叹：要说人这种东西，也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往往不知所以的就拼着命想要，要到手了就觉得空虚无聊，要不到手，就痛苦若丧。其实，生命的珍贵，难道不是在于去追求成仙之道吗？

“王公说的尽然啊，不光是人这种东西，天地间万物，但凡是有性情的，都会犯这些愚蠢的错误。你看那贪吃的鸟儿，总会落入猎人的陷阱中。唯有追求大道，才是生命的根本啊。”山公附和着，却又情真意切。

“说到大道之法，我倒是想请教二位，如何能够修炼成仙，不知道二位有无知晓？”王绩乘着酒醉，直接问道。

山公看了一眼毛公，“还是先让毛公讲完他的故事吧。”

王绩不好意思说了声好，又抬起手喝一杯酒，醉意更浓了。

白衣毛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看着黑夜，继续说道：

“我醒来后，发现就我自己一个人躺在山下的草地上。晴日当空，山河安静。远处隐约可以听见沧海的海浪声，一切都很正常。就好像是做了个梦一样，我从梦中醒来。我站起身，发现自己腿脚都无恙，就赶紧奔跑下山。”

白衣毛公讲到这里，看了一眼王绩，眼神中忽然泛起一阵杀意。王绩醉眼朦胧，并没有察觉。山公警惕的盯着毛公，眼神凌厉。毛公缓缓站起身，走到王绩的身后，面朝无尽黑夜，低声说：

“到了山下我回到自己的居处，浑身上下检查一遍，没有什么发现，以为这事就过去了，却没成想到了夜晚，我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长满白毛，我万分惊恐，想要拔掉这白毛，还没动手，就感觉到浑身上下像是被火烧被针刺一般疼痛，疼的我满地乱滚，直到昏死过去。

次日醒来，又是一切如常，如此反复大概有半月时间，我实在无法忍受，便去居处附近的一所道观向道士求救。道士倒是怜悯于我，告诉我这是受了天谴，给我一些丹药治疗，这才逐渐压制住疼痛。临走，道士告诉我，这天谴之疼，无药可医，他也只是利用丹药之功，将天谶暂时压制于我腰腹之间，能够七日之内不疼，但是七日之后，除非月圆之时，其他时间都会疼痛如初。要想继续压制，就需要去找一枚天地灵宝。”

白衣毛公说到这里，转过身来，双目直视王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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