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攻伐

《大攻伐》

第三章 商之玄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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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依姑娘,你休息了?”苏牧见油灯熄灭,自觉止步于门口。说是门口,其实连帘子都没有。

只要我不觉得尴尬,就不会尴尬。

抱着这样的心态,卓文雪依一面穿衣服一面回道:“还……还没睡着。什么事?”——《大攻伐》】

银汉璀璨。

月光映照下,深山老林黑影重重,仿佛随时择人而噬的洪荒猛兽。站在高处,占据开阔的视野,这种错觉就更加清晰了。有人曾这么形容黑夜的高处,说是危崖近天阙,手可摘星辰。其实,这种环境下,那里还有心情赏星星看月亮。

老人仰着头,负手而立。

他就站在那儿,就存在在那儿,但是又好像不存在在那儿。他之所存,存而不彰。他之所在,仰天是天,又非天;俯地为地,又非地。这种境界,恰是道法自然,天人合一。

讲真的,这山崖上风大的就离谱,入夜更甚,而且很冷。但任凭狂风如何逞威都不能动摇老人分毫。他那头花白长发在风中恣意纵扬,。

老人身后不远处是一名白衣青年。

青年面前有一荧光团。荧光团悬浮于空,上面一幕又一幕画面浮现又消散:有少年虎口夺“蛋”潇洒离去,有少女被失去理智的妖虎袭杀身负重伤……

最终,画面定格在倒映着的山脚一处农家,一个穿着破烂的少年在月光下“鬼鬼祟祟”地翻越栅栏,在干柴垛里藏好自己的破布袋,却发现他自以为的天衣无缝竟被人目睹了全过程……

“师祖……”玄衣青年看向老人,欲言又止。

老人没回头,悠悠一叹:“那小女娃是汤裔遗孤?”

玄衣青年也不掩饰:“回师祖,是。”

闻言,老人许久没说话。

玄衣青年静静地等着,也不着急。

老人突然说道:“这道法身行将消散,我这把老骨头脱困之前,一切都得靠你们自己。”

玄衣青年见师祖这般反应,心里松了口气,不过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师祖放心,徒孙定然尽心竭力。”

老人得到承诺,转身来到他面前,仔细打量着。

曾经的年轻一代长大了。看着现在的这个孩子,老人很自豪很骄傲。

拍拍他的肩膀,老人叹道:“若是我族人人如你,何愁大仇不报,氏族不兴。”

闻言,青年抬头直视老人。

牧玄曾以为自己的眼泪都留在了那个世界那一刻,却不曾想此时热泪竟不受控制的滚落。他紧紧抿着唇,瞪大眼睛看着老人,想要装出一番倔强和坚强,可是热泪模糊了双眼,不争气的一直外涌。

试问天底下还有什么比起家里长辈的认同更能触及铁血汉子封藏的柔软?

牧玄当年遁入混沌,在一片虚无里漂泊,身如不系之舟,心如死灰之木。每每想到家破人亡,想到视死如归的氏族被除名,牧玄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崩溃,有多少次想要自我了断。只是,记忆里氏族人的血和泪在逼他活下去,他不敢死,他不得不忍受着家破人亡的痛苦苟活于世。

可每当想起所有人都不在了,一副又一副音容相貌再也见不到,只有自己活着,面对庞然大物一般地仇家,眼睁睁看着不世之仇逍遥恣意,那种折磨可想而知。今能寻到氏族七祖,得到认可,饶是他坚强冷硬,也很难绷住。

老人慈爱地笑笑,话音里颇为疼惜:“这么多年过去,你小子也落下了一身暗疾。”说着,他一指点出,玄妙的流光从指尖倾泻而出,涌入牧玄体内。经此施法,老人一番伟力也耗尽了,再也没有什么能支持他的存在。他的身影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师祖。”牧玄见状大惊。

老人注视着牧玄,摇头示意他不必惊慌,同时叮嘱他:“小子,你听好,只有活着,并且活好了我们才有希望。要是你敢胡来,老夫脱困了逮住你打断你的腿”

牧玄何尝听不出来老人狠话里得担心跟嘱咐?七祖爷爷就这脾气。他注视着老人的眼睛,极为认真的点点头。

老人欣慰地笑了,化作点点灵光。飘逝。

“我们这些老家伙死的死伤的伤,能做的也都做了,余下的,更多还要看你们。”老人人不见了,声音却仍留在原地。

牧玄深吸一口气,双膝跪倒,以头触地:“牧玄,恭送师祖。”

也不知道跪了多久,他起身缓步来到老人曾伫立的崖头,伸出右手,左手负后,闭目不语,像是在追寻着冥冥之中的残留,可是任凭他如何追寻皆无果。最终,牧玄恢复平静地眸子静静注视着月下莽莽榛榛的山脉。

看来师祖是真的被彻底困在了禁地。

目光透过夜色笼罩下的重峦叠嶂,牧玄看到了太行丽水萦绕的山谷,看到了山谷正中的刻着繁杂纹路的巨石台,看到了石台上摆放着的散发着寒气的冰棺,这是太玉玄棺。棺内沉睡着一十五六岁的少年,身边是一柄通体漆黑如墨的长刀……

师祖,氏族血海深仇,牧玄定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深吸一口气平复好激动地心情,他缓缓抬起了右手。看似平平无奇,仔细观察却会发现周围的空气正以一种玄妙的韵律浮动,一柄墨色羽扇缓缓浮现真容。

……

老林深处,一头硕大的猛虎踞卧在树脚,默默舔舐着背腹部触目惊心的伤口。方圆十里,走兽飞禽皆噤若寒蝉。

蓦地,猛虎扬首,硕大的虎目流露出一抹人性化的思索,随后竟是化作一抹流光远去。

……

牧玄反手用羽扇收纳从远空急掠而来的流光,心道:休怪师兄狠心,你该醒了。随后,整个人就鸿飞冥冥。再次现身,已经来到了太行山一处妖兽聚集地。

吼——

嗅到人族的气味,原本沉睡着吸收月辉精华的豺狼虎豹缓缓睁开了铜铃大的兽目,缓缓起身,警惕着不速之客。

……

与此同时,太行山某处隐蔽的山谷,太玉玄棺寒气渐盛,冷雾渐渐弥漫了整个山谷,并向着山谷外蔓延。

……

“好了,姑……雪依姑娘,你把衣服穿上吧。”完事苏牧也松了口气,他慌不迭想要逃离此地。

“好,谢谢你。”卓文雪依听到了他匆忙逃离的脚步声,竟没忍住“噗嗤”一笑,低语着:“还蛮有意思的一个人,师父说我不像只有十岁,不知道见到这个小家伙会作何感想?”

苏牧将没用完的止血药放回原处。

也不晓得爷爷知道他的宝贝灵药被自己用的所剩无几会不会被气死。他叹了口气。那可不是简单的止血药,敷而血止,活血化瘀,祛疤收痕。村里好多大爷大娘给三斤鸡蛋爷爷都舍不得换。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晚了爷爷还没回来,苏牧内心本已淡化的不安此时又逐渐强烈起来。

他犹豫再三,出于礼貌,还是来到自己房间门口,准备告诉一下卓文雪依姑娘自己有事要出去。

卓文雪依原先的衣服后背已经被凶虎撕烂不能再穿了,她从储物灵宝里取出一件干净的衣服,可怜姑娘的衣服刚褪了个精光,苏牧就来了。还好,油灯的光线很差,她完全是在黑暗中,加之卓文雪依反应迅速,挥掌之间,油灯熄灭,但也是险些走光。一时间,卓文雪依的心情那叫一个跌宕起伏。

还好,她算不得一般人,穿衣,清嗓子,整理衣服……一番动作下来行云流水,说来也奇怪,好像敷了药的伤口一点都不疼了。

“雪依姑娘,你休息了?”苏牧见油灯熄灭,自觉止步于门口,问道。说是门口,其实连帘子都没有。

只要我不觉得尴尬,就不会尴尬。

抱着这样的心态,卓文雪依一面平复心绪一面回话,像个没事人一样:“还……还没睡着。什么事?”

“在下要出去找一下爷爷,若是雪依姑娘有什么不方便需要在下代劳,等在下寻回爷爷再行举手之劳。”苏牧说罢,也不待她回复,火急火燎的离开了草堂。

有一说一,苏牧此言正中下怀。卓文雪依通过破界录已经了解此方结界的玄奥,再有片刻便能彻底破开结界脱身。

按人之常情,她本不该如此对恩人的善意心怀鬼胎,只是实在是有苦难言。如果被仇家寻到,没有师父保护,她只有死路一条,而且无可避免会连累苏牧。再者,此方结界也非常诡异,继续待下去恐生变数。

有了先前的教训,卓文雪依小心翼翼调取灵力,小心翼翼散开神识。很快她就在破界录的辅佐之下找到了结界的关键。

看到草堂正中摆放的破旧香炉,卓文雪依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她走到正堂,挪开香炉,很明显感觉到身上的压力一轻,被压制的灵力犹如失去了水闸的江水,在经脉里奔涌。后背的伤势也在以比之前高出百倍的速度恢复。

苏牧夺门而出,犹如脱缰野马,径直朝着村子另一边狂奔。

刚刚几个邻居都说今儿一天没见爷爷,这不合理。即便爷爷他老人家一天没人影也应该有人看到他老人家去哪里了呀。

少年更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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