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已过,塞外的天还漆黑一片。
遥远的东方,只能看到一丝丝微亮的晨光。
百步开外,仍是伸手不见五指。
紧赶慢赶了一天一夜,忠顺亲王赵赫带领的这支绵延的大部队,才走出不到三百里地。
拉满辎重的马车吱吱扭扭行进在旷野无人的荒漠中,像一群随时待宰的羔羊。
大部队里,不管是将官还是士兵,无不垂头丧气,士气低落。
赵赫心中早已焦虑不堪。
他当然知道以这个速度行军,无异于送死。
敌人攻下凉州城后,必然会分出重兵,轻骑奔袭,顺着车辙印追击他们。
但辎重当中,是上百万白花花的银子、上万匹绸缎、布帛和瓷器,都是本来准备于匈奴和谈的东西。
为了暂时能稳固住西北边境,能抽身对付东北的契丹。
朝廷几乎掏空了国库。
现在匈奴出尔反尔,不仅设兵伏击和谈使团,还重兵攻打凉州城,肯定不能把这些辎重留给这些蛮子。
何况还有数万逃命的百姓跟着自己,也不可能置他们于不顾。
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凉州节度使韩天霸拼死多撑一段时间。
赵赫把自己前锋营的三万铁骑留在凉州,就是为了拖住匈奴。
而且他已经派人去金城求援,那里有十多万兵马,只要金城总兵钱彪的援军一到,大部队便安全了。
……
“王爷,山头好像有人影!”
在前面开路的副将江鹏举,突然勒住马缰绳,横刀而立,神色慌张地回头对忠顺王说道。
忠顺王赵赫朝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黛青色的连绵群山光秃秃一片。
别说是人影,就连树影都看不见一个。
“鹏举,你眼花了吧?”
江鹏举疑惑地皱着眉头,难道真是自己眼花了?
可刚刚明明前面确实有东西晃动的啊。
不过此时他再朝刚刚人影出现的地方看去,果然什么都没有。
“鹏举,你也累了一天一夜了,休息一会吧!”
赵赫朝着江鹏举摆摆手,示意他停止行军。
走了一天一夜,此时已是人困马饥。
江鹏举一直保持着精神高度紧张,难免会出差池。
“可是王爷,咱们现在还没到金城地界呢!匈奴骑兵随时都能追上来!”
“我知道,鹏举。可你看看这些兵士和百姓,哪个不是到了极限了?让他们歇口气吧!休息一刻钟,然后我们再继续上路!”
江鹏举回头看了看好多已经累得瘫倒在地的百姓,没办法,也只能如此了。
他刚想翻身下马,眼睛的余光又瞥见了山头。
“啊呀,不好,有伏兵!”
江鹏举惊叫一声,已经把腰刀握在了手中。
“什么!?”
“这如何是好……”
“完蛋了!”
“匈奴骑兵追上来了!”
……
恐惧的情绪迅速在人群里蔓延。
这次,不仅江鹏举,连赵赫和其他众位将领也看到了山头上晃动的人影——
不,确切说是战马的影子!
几乎是在瞬间,刚刚还光秃秃的山头就已经是人头攒动,战马林立了。
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一下。
不详的预感笼罩在众人心头。
“王爷,会不会是钱总兵前来接应的兵马?”
身旁一个千夫长似乎还心存某种侥幸。
“想什么呢!金城的兵马就算一刻不停,也要中午才能到!”
赵赫心一沉,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众将士,集合,列阵迎敌!”
赵赫威严地怒吼道。
他知道,此战已不可避免。
唯有死战,才有可能有一线生机。
“喏!”
寒夜里,响起唰唰唰的铠甲声。
疲惫的将士们从地上站起来,枪兵在前,刀盾兵灾后,列起了长枪阵。
面朝着山坡,将手无寸铁的百姓,护在身后。
跟随着忠顺王撤退的,大部分都是步兵。
行军了一天一夜,他们个个身心俱疲。
但此时,他们脸上的表情却无比坚毅。
因为他们身后,就是黎民百姓,
他们知道自己退无可退,在这当头,唯有死战!
“战!”
铿锵有力的怒吼声响彻云霄。
“哈哈哈,败军之将,安敢言勇!”一道冷笑从山头传来。
哒哒哒~
周围突然响起了千千万万的马蹄声。
东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数不清的战马已经将赵赫的大部队团团围住。
“阁下可是忠顺亲王,赵赫?”
人群里,一个高头大马走出来,上面坐着的,乃是右贤王麾下第一猛将——右谷蠡王浑邪禅。
此人凶残暴烈,嗜杀成性。
其他将领是偶尔屠城,而浑邪禅则是逢城必屠!
在边民嘴中,此人就是臭名昭著的活阎罗。
浑邪禅拢住马缰,厉声喝道:
“汝等速速投降,或可饶汝等性命。不若,杀无赦!”
“呸,匈奴蛮子!”赵赫见到是浑邪禅,啐了一口唾沫,怒骂道:
“你以为老子还会相信你们么?若不是你们言而无信,咱们真刀真枪,胜负还为未可知呢!”
“哼!不知死活的家伙,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浑邪禅怒目圆瞪:“既然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啦!”
“给我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