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苏策就跟着静玄师太向着牟尼院偏院走去。
进了一个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
当中穿堂而过,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
转过插屏,便是一条曲径通幽的竹林小道。
顺着竹林小道,来到尽头,便见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又是一座临水的游廊。
这游廊不同别处,三面围着青竹帷幔。
只有临水的一面敞开着。
只见许多异草在其上:
或有牵藤的,或有引蔓的,或垂山巅,或穿石隙,甚至垂檐绕柱,萦砌盘阶,或如翠带飘摇。
味香气馥,非花香之可比。
走近之时,更有一阵叮咚抚琴声传出。
侧耳倾听,只觉音调清切空灵。
又听到帷幔中传来低吟声:
“风萧萧兮秋气深,美人千里兮独沉吟。”
“望故乡兮何处?倚栏杆兮涕沾襟。”
歇了一回,听得又吟道:
“山迢迢兮水长,照轩窗兮明月光。”
“耿耿不寐兮银河渺茫,罗衫怯怯兮风露凉。”
苏策见到这幅景象,早就大吃了一惊。
没想到在这在城外僻郊之地,竟还有如此世外桃源般的清幽之所。
只是这琴声空灵,但吟唱之词却非遁入空门之人!
苏策心里好奇,在这帷幔之中的,究竟是何奇女子?
此时静玄老尼姑已经引着他步入游廊。
青竹帷幔轻轻一掀开。
只见一个带发修行的女子正在临水抚琴。
她头带妙常冠,身上穿一件月白素绸袄儿。
外罩一件水田青缎镶边长背心,拴着秋香色的丝绦,腰下系一条淡墨画的白绫裙。
未施粉黛,却有一股遗世而独立的美。
………………
听到有人进来。
琴声骤停,
女子手执麈尾念珠,飘飘曳曳地站了起来。
“妙玉,来见过公子!”
静玄师太的话音刚落,那女子便朝苏策施了一礼。
恰巧此时,妙玉也瞥了苏策一眼。
只见眼前的这位公子,睛若明星,面如朗月,鬓若刀裁,眉如墨画。
清秀间又有一股凌然不可侵的男子气概。
她之前见过的不少贵族公子哥,虽不乏些生得好皮囊的,
但不是放浪淫荡,浊气逼人。
就是阴柔太盛,令人厌腻。
与眼前的这位公子,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妙玉也是一惊。
心想:
“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俊美侠气的少年!”
“之前见过宝玉,便觉是世间罕有的男儿。”
“没想到此人,完全是胜之甚远啊!”
再看那头的苏策。
听到静玄师太喊那女子作妙玉。
心里顿时翻江倒海。
“难道眼前这位,就是金陵十二钗之一的妙玉?”
……
要说红楼金钗当中,读者最熟悉的。
莫过于黛玉、宝钗、三春、熙凤和湘云等姊妹。
唯独对这个出场不多的妙玉不甚熟悉。
但苏策却不然。
穿越之前,他就对这个才华馥郁,心性高洁。
虽带发修行,但又尘缘未了,不洁不空的奇女子心生怜爱。
曹公对她的判词便是:
“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
“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
当年读到高鹗等人的续书,写妙玉被贼人掳走,后又在海边遇害情节的时候。
苏策简直是心如刀绞。
没想到今日,竟在偶然间,在这牟云院与妙玉相会。
苏策只能说,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啊。
“妙玉,这一世,我苏策定不让你遭受大难!”
苏策见到妙玉的这一刻,已经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
“妙玉见过公子!”
就在苏策愣神之间,妙玉已经过来施礼完毕。
“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哦,叫我苏策便好。”
苏策轻轻颔首答礼,并在静玄师太的引导下,坐在了临水的案几旁。
“妙玉,去给公子沏一壶上好的茶叶。”静玄吩咐道:“我在这里给苏公子讲讲供奉菩萨的事。”
妙玉应了一声,随即飘飘然出了庭廊。
直到妙玉的身影隐没在翠竹间消失不见,苏策才回过神来。
“师太,倒不知怎么供奉这位大光明普照菩萨?”
“也不值什么,不过除香烛供奉以外,一天多添几斤香油,点个大海灯。”静玄见问,脸上忙堆了笑:
“那海灯就是菩萨现身的法象,昼夜不息的。”
苏策道:“一天一夜也得多少油?我也做个好事。”
其实苏策本不信这个的。
但他知道,若是自己今日不破费。
恐怕是没机会喝上妙玉亲手泡上的茶了。
这静玄一看就是个爱财的主儿,不如多与她些香火钱,
以后想见妙玉,也总能给自己行个方便。
“这也不拘多少,随施主愿心。”
“像我家里就有好几处的王妃诰命供奉的。”
“南安郡王府里太妃,她许的愿心大,一天是四十八斤油,一斤灯草,那海灯也只比缸略小些。”
“锦乡侯的诰命次一等,一天不过二十斤油。”
“再有几家,或十斤、八斤、三斤、五斤的不等,也少不得要替他点。”
静玄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
“公子若是为父母尊长的,多舍些不妨。”
“若是为儿孙小辈,若舍多了,怕哥儿们担不起,反折了福气了。”
“要舍,大则七斤,小则五斤,也就是了。”
“比如咱这荣国府的史老太君,刚送来这个月一百五十斤的香油钱。”
“老太君给她家宝玉,点的便是一日五斤的。”
“老尼在这冒昧地问一句,不知公子是何官何爵?要供奉何人?”
“老尼也好给公子参考参考!”
静玄殷勤地笑了起来。
苏策不答她的话,只说道:
“既然贾家的公子一日点五斤,那我便点个十斤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