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前几日不是已经纳了好几双鞋垫了嘛,怎么还在纳呀?”
香菱一边绣着荷包,一边问晴雯。
“咱二爷天天都要操练习拳,过几日又要去衙门当值了,免不得走路多,我多给他备一些,纳得厚厚的,就是站一天都不会累!”
晴雯浅浅的一笑。
“姐姐真是心细!”香菱一边说着,一边往晴雯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
“姐姐,刚刚宝二爷他们临走的时候,我听到他小声说,过几日要把你要回去,可是真的?”
“哼,他想得美!”
正好纳完了手里的那只鞋垫,晴雯把针线衔在嘴里,恶狠狠地一下咬断了:
“他以为人人都那么下贱,跟他养的只哈巴狗一样么?”
“喜欢的时候给跟骨头,不喜欢的时候就一脚踢开咯?”
“那姐姐的意思是?”香菱又问。
“只要二爷不撵我,我打死也不去别的房里伺候那些蠢物!”晴雯盯着香菱,一脸认真地说道:
“二爷哪天若是嫌弃我,撵了我,我便找个井投了,誓死也不再去让人作践了!”
“呸呸呸!”香菱一听晴雯这么说,连忙朝着地上啐了口水:
“好端端的,姐姐何故说些要死要活的!?”
“快啐了去,省得晦气!”
晴雯见香菱这么说,便也朝地上啐了口水。
“说句妄自尊大的话,不怕妹妹笑话。”
晴雯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拉着香菱的手道:
“偌大一个荣国府,再算上东院的宁国府,没有一个贾家的子孙,有咱二爷十分之一的担当。”
“二爷第一日回府,就敢为我这样的下人出头,不惜得罪了二太太,这才是真男儿!”
“只要二爷不嫌弃,我晴雯一辈子当牛做马,都愿意跟着二爷,服侍二爷!”
香菱嗤嗤地笑了几声:
“姐姐又言重了!”
“二爷疼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让你当牛做马呢?”
香菱这句话一出口,晴雯白皙的脸蛋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
“妹妹又拿我开玩笑呢!”
“承蒙二爷不嫌弃,不把我当下人看待,你也屈尊喊我一声姐姐。”
“但我一个下人,自己不能心里没数,有什么非分之想的!”
香菱却语气认真了起来:“姐姐千万不要这么说!”
“下人怎么了,遇到二爷之前,我不也是个下人嘛!”
“只要自己不看轻自己,谁又比谁高贵多少呢?”
“而且服侍过这么多主子,我从内心觉得咱们的二爷和别人不同。”
“就说那宝二爷吧,都说他好,在爷们里也算是能疼人的了。”
“但回来府上的这几天,我见过他不少次,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把小丫头们骂的个狗血淋头。”
“他的好呀,是只对他的林妹妹宝姐姐好哟!”
“其他的人,高兴了可以和你有说有笑,不高兴了,还是拿你当奴才!”
“咱们策二爷,确是那种从骨子里拿人当人看的!”
晴雯点了点头,香菱说得一点都不假。
她知道这种发自骨子里的气质是装不出来的,这也是为什么她只见了策二爷一面,
就知道他是值得托付的人!
“咱二爷说了,你呀,是个性子太烈的人,以后千万要注意点。”
“也不是说你这样就不好。”
“只是说有他在眼前的时候还好些,总有他护着咱们的,别人也不敢欺负咱。”
“可以后等他去了衙门当值,或者公务繁忙的时候,不可能一时一刻都守着咱们。”
“像我还好,凡事我都能忍的。”
“二爷说,你年纪虽长我一些,但那太刚烈的性子,还是太容易吃亏!”
“要我多劝劝你呢?”
香菱说完这些话,晴雯不禁一愣。
“妹妹,二爷真的这么说的?”
“那可有假!他给我说过不止一次呢,也是怕你性格太急,所以他也不亲自给你说,倒是让我没事就和你唠唠呢!”
晴雯一听,不禁眼眶一湿润,内心激荡起了层层波澜。
古话说的好,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她没想到自己这么一个二等丫鬟,策二爷竟对自己如此上心!
“而且姐姐你也放心,我了解二爷的为人,她不会让你一辈子当下人的,等着再稳定稳定……”
香菱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从院落外面传来一个放肆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香菱,一年多没见,你可想本公子啦?”
听着这放浪的笑声,正在说悄悄话的两人顿时一惊。
连忙朝着院落门口瞧去。
只见在一群小厮的簇拥下,为首一个白面书生模样的公子,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
“啊呀!”
香菱手里的针线活惊得掉落在地,背后猛地冒上一阵冷汗来。
晴雯也一眼把那来人认了出来。
不是别人,正是住在东北角里梨香院的薛家公子,外号呆霸王的薛蟠!
相处的这几天中,晴雯已经从香菱嘴中知道了她的过往。
去年薛家来京的路上,香菱誓死不给薛蟠当小妾。
因此被薛蟠卖到了西北去。
如今香菱阴差阳错,跟着苏策回到了荣国府,这事必然是瞒不住薛蟠的。
薛蟠这些日子一直派人在听雨轩外面盯着,
想瞅着个没人的机会来吧香菱夺走。
只是这些天,苏策既不用上朝,也不出去玩。
偶尔去给长辈们请安,院子里也有一堆人高马大的侍卫在。
今儿个好不容易苏策和侍卫们都离开了,
负责盯梢的小厮这才赶紧跑去,把薛蟠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