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哀嚎！
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惨白月光下，那浑身浴血的少年，那俊美如妖的脸庞，那雷光跳动的双手，那无比快意的笑声……
过往的一幕幕，哪怕已深埋心底十余载，此刻仍能如此鲜活而残忍地闪现在自己的眼前。
“爹！”
柳青青急切的呼唤，终于将柳大鸿从梦魇般的思绪中拉脱了出来。
看着女儿满脸的担忧，他苍白的脸上尽力挤出了一个干涩的笑容，僵硬的手掌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
将目光转回慕云身上，他摇了摇头：“我不是雷惊鸿，早就不是了……不过，你们锦鳞卫这么多年过去了，才想起这么个苟且偷生之徒？今日到此，是要永绝后患？”
慕云摇了摇头：“前辈有些误会了。今日我兄妹到此，为的就是已经躺在地上的这些强盗恶匪，遇到前辈，纯属意外。至于您的身份，也是在最后关头，您不得已使出了雷家绝学之一的‘霹雳掌’，我才推断出的。”
柳大鸿颇有些意外，略一沉默，苦笑道：“所以你刚刚故意放任冯午偷袭我们父女，就是想逼我出手？”
慕云笑道：“不错。当时若非救女心切，前辈恐怕也不会使出真本领。而且前辈真是相当谨慎，那种时候您还是不敢大意，全程不仅丝毫没有凝炁，甚至一招‘九掌连环’只出七掌，不惜损伤自身。本来嘛，一般人恐怕也瞧不出什么。不过如刚才所言，晚辈这只小虾米没什么别的长处，就是对天下武学颇有研究，眼力比之常人要好上一些。”
“所以，算是我运气不好……”柳大鸿似乎有些释然，“你们真不是奔着我来的？”
慕云叹道：“锦鳞卫上上下下，许多人都知道你还活着，但至今恐怕没一个人试图追捕你。毕竟，大家心知肚明，当年能从雷霓大总管手下活命，那就仅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故意放走了你。虽然没人知道其中缘由，但也没人敢再追根究底，毕竟，又有谁敢跟雷霓大总管过不去呢？我想这些……您应该也很明白。”
柳大鸿瞬间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你是想说，我苟活这么些年，还多亏了雷半妖？那个为了荣华富贵不惜屠尽自己族人的孽畜？”
慕云一时无言，柳大鸿稍稍平复了心情，又继续问道：“那你如今究竟想怎样？”
慕云答道：“晚辈只是有两个问题，想请教前辈。”
柳大鸿冷哼道：“你尽管问，答不答在我！”
“那是当然。”慕云笑了笑，“第一个问题，敢问前辈，可否知道‘紫玄剑’的下落？”
柳大鸿闻声一愣，脸上顿时布满鄙夷之色：“好小子，怪不得你一直客客气气的，敢情还是图谋我雷家的‘紫玄’！‘紫玄’已经遗失了二百余年，世人皆知，你还来问我作甚？我不知道！纵然知道，又岂会将这祖传神剑交给你们锦鳞卫？！”
慕云连连摆手，笑道：“前辈不用激动，我就是随口一问，您若不知，那便算了。”
柳大鸿神色稍缓，没好气地说道：“还有什么想问的？”
慕云收起笑意，沉声道：“雷家被灭大概一个月之后，曾经的雷家客卿，‘落阳剑’李成峰归入锦鳞卫，获赠‘赤鳞牌’。然而举家入京的路上，却遭人劫杀！李成峰一家上下……”
“我杀的！”
柳大鸿忽然声嘶力竭地大喝一声，让慕云都大吃了一惊。
只见他万般激动，继续吼道:“不必再问了！李成峰一家上下十三口，全是我杀的！那个狗贼，当年我大哥好心请他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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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他却将两句酒后之言添油加醋一番，向朝廷诬告，害我雷家遭此灭门惨祸！就是杀他一千遍、一万遍也不足够！”
此言一出，柳青青受惊不小，失声道：“爹，你胡说什么！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杀人！”
慕云神色凝重，盯着柳大鸿沉思片刻，叹道：“其实所有人都能猜到是你杀的，但还是同样的原因，这桩命案也是没人敢过问，一直搁置到现在……说实在的，我并不希望凶手是你，毕竟当年雷家，就数你雷六爷最富侠名……”
柳大鸿喝道：“杀便杀了，那是李成峰该死！”
慕云问道：“那他的妻儿老小也该死？”
柳大鸿激愤地捶打着胸口，嘶声反问：“那我们雷家九百多口人就该死吗？这是血债血偿！这是江湖规矩！”
慕云脸上浮现怒意，冷声道：“狗屁的江湖规矩！你清楚的很，‘掷剑亭’一役之后，雷家气数已尽，覆灭是早晚之事，李成峰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引子！你要是真想血债血偿，你就该去找锦鳞卫，该去找雷霓，该去皇宫……可你不敢！你只敢把怒火和怨气发泄到更弱者身上！江湖规矩这四个字，不过是为你的暴行扯上一块遮羞布罢了！”
“够了！”柳大鸿豁然站起身来，“休要再啰嗦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人是我杀的，我认！你想怎样，尽管放马过来！”
柳青青见状，顿时哭嚷道：“不可能的！我爹是胡说的，他是胡说的！爹，你没杀人，快说呀，你没杀人！”
看着柳青青凄惨模样，慕云满脸的愤怒不知为何化作了无奈，低头揉搓着双手，他缓缓说道：“前辈，跟我们回去吧。到时，您可以只是江湖散人柳大鸿，没人敢质疑，没人敢深究。加入锦鳞卫，认罪伏法，将功赎罪，这样，您起码能活下去，……”
“你是叫我去给朝廷当狗，继续苟且偷生？”柳大鸿又红了眼，“绝不可能！冯午那句话说得一点不错，江湖儿郎江湖死！今天，你要么放我们走！要么，就现在杀了我！”
慕云用温热的双手覆住了脸，狠狠揉搓了几下后，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道：“那就只好得罪了。七七，去领教下前辈高招。”
一旁早已吃完烤兔的七七，本正津津有味地噙着残存余香的手指头，闻言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站起身来。
柳大鸿不由冷笑一声：“好！我倒要看看，你这条‘玉蛟’，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柳青青慌忙扯住父亲手臂，死死不放，连声哀求不止。
柳大鸿狠心将她推开：“你离远些！不要再过来！”又看向慕云，“你们锦鳞卫总不能像这些江湖败类一般，卑鄙到伤及无辜，拿我女儿要挟吧？”
慕云也站起身来，郑重答道：“前辈放心，我绝不会伤她，且会尽力替您看护住她。”
柳大鸿点了点头，再不多言，脚下一勾，将一直贴在脚边的长条包裹捞在手中，纵身一跃，来到场中。
柳青青还要跟上，慕云却一把将她拽住。柳青青怒道：“松开！”一挥手，未能摆脱，便一记直拳，直捣慕云胸口。慕云抬手扣住她的手腕，同时冷声道：“你这样只会令你爹分心，输得更快！”
柳青青俏脸煞白，略一沉默，近乎哀求道：“你……你就不能放我们走嘛？”
慕云直视她的双眼，一字一字道：“我可是锦鳞卫啊……”
柳青青眼中浮现绝望神色，猛地甩开慕云的手，默默走到了角落处。
此时柳大鸿已抖落包裹，将一柄寒光熠熠的无缨短枪握在手中，对七七问道：“你用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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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兵器？”
七七把头一摇，脆声答道：“师父没教过兵器，我只会拳法。”
柳大鸿面露迟疑，却听慕云在旁说道：“前辈无须顾虑什么，您此刻也有伤在身，使用武器也不失身份。”
柳大鸿轻哼一声，单手扬起短枪，锋指七七，身上气劲鼓荡，随即一条条淡金雷蛇绕体而生，声势惊人。
“凝炁化雷。”慕云呐呐低语，脸上颇有兴奋之色，“这就是雷家练炁秘法‘五雷易诀’么，果然非同凡响！”
而面对此刻的柳大鸿，七七却始终俏立原地，任双手垂落，姿态无比放松。
柳大鸿心中虽有疑惑，但攻势已起，不能迟疑，于是大吼一声“姑娘，当心！”，便举枪刺来！
只见这一枪迅疾无匹，恍如人枪合一，一瞬间肉眼只可见一道长长电光，直冲向七七。
慕云不由轻念道：“‘奔雷枪’第三式——‘雷龙破空’！”
然而雷光转瞬而逝，这一枪刺过，七七却仍若无其事地立在原地，似乎如此迅猛之雷龙，却未能碰到她的一个衣角。
柳青青瞪大了眼睛，甚至都没有看清刚刚七七有何动作，只觉得父亲这一枪好似斜刺而过，就连柳大鸿本人，都一瞬间生出刺歪了的错觉。
柳大鸿收敛心神，怒啸一声，回枪横扫，一招精妙绝伦的“雷光转”，却又落空。
七七依旧淡然地立在那里，好似丝毫都没有动过。
这一刻柳大鸿才能确定，这姑娘不仅速度极快，还有着极其强大的神识，能极准地预判自己的招式轨迹。如此才能极快极细微地躲过自己的攻击，并迅速归位。所以在外人看来，自己的枪仿佛都在刻意躲避这个用面具遮住了双眼的姑娘。
柳大鸿惊骇之余，体内炁行八脉，瞬间激发全力，以快打快，挺枪连刺。
一瞬之间，“奔雷枪法”中的“雷蛇吐信”，“电龙钻心”，“点刺三星”，“钩银飞光”四大杀招接连而出，枪影漫漫，电光升腾，恍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罗网，罩向七七周身！
而面对如此迅猛的攻势，七七的动作也终于肉眼可辨了起来。只见她那高大身形似乱风中的一片落叶，轻柔灵动，翻腾飞转，看似无依无着，却写意淡然又恰到好处地避过了每一次攻势。
待四式尽出，枪影似要淡去之时，一道更加耀眼的雷霆忽然从中迸出！
柳大鸿出掌了！
“雷霆霹雳，枪掌合击！”
“枪掌无影”雷惊鸿，当年傲视江湖的绝招终于重现。
比枪更快的一掌，是藏匿于枪影之中，早已蓄势待发的澎湃杀机！
“霹雳掌法”——“雷厉五绝”！
雷霆奔涌之间，瞬间分作五道雷光，分袭七七周身五处要害。
面对这一杀招，七七也终于握紧了双拳，同时双腿微沉，双臂瞬间抱圆，无形的炁流鼓荡四方！
“砰！砰！砰！……”
随着五声爆响，二人在电光火石之间拳掌交接。
柳青青只觉一股狂猛劲力扑面而来，险些后仰倒地。
强稳住身形，定睛看去，柳大鸿此刻已退后数步，气喘吁吁地拄枪而立，而七七依旧风轻云淡地立在那，竟是毫发未损。
慕云忍不住拍手叫好，由衷地赞叹道：“雷六爷这‘枪掌合击’，真不愧是江湖一绝啊！”
柳大鸿却不理他，而是惊疑不定地瞪着七七：“‘如意自在功’？‘大梦无形拳’？你……你是白老怪的传功弟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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