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时分，苏庭石挎着小药箱，一脸疲倦的走在大道上，腰间多了个鼓鼓囊囊的皮包。
大约一个时辰前，杨氏被杀案终于完全结案。凶手隔壁老王被捉拿归案，被判罚斩首；而帮凶刘一刀亦是被捉入大牢，听候发落。
这分明是件振奋人心的事，然而当县令正式宣判结果时，时间已是卯时，天边早已泛白。
对这帮忙活了一晚上的人们来说，别说庆祝了，就连保持清醒都已是极为勉强。
昨天看完病后被李捕头抓了壮丁的苏庭石最有发言权。
不过，苏庭石也并未抱怨太多。杀人命案被破，死者冤屈得到昭解，凶手被绳之以法，怎么看都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他若是在这时候抱怨，那可实在有些不合时宜。
何况，县令大人为了补偿苏庭石，特意赏赐了他一包碎银。粗略估计，这碎银至少有五十两之多，是苏庭石在德济堂一年都挣不到的钱。
元雅岚那边倒是爽快，在县令正是宣判破案结果后就自行回去了。听柴县丞说，元雅岚在审问刘一刀时动了心神根基，需要及时回到辰星阁，寻求药物润养。
苏庭石虽然担心元雅岚，然而他毕竟还只是个修炼之途都没踏上的萌新，除了干瞪眼着急以外，也想不出别的好法子，只能在心里祈祷辰星阁的医术足够灵验。
更何况，磅礴的睡意正持续不断的侵蚀着苏庭石的大脑。
“咚咚咚！”
轻轻敲响德济堂的大门，苏庭石再次重重打了个哈欠，双眼惺忪，神色疲惫。
门开了，开门的是姬柔谨。她看着疲惫的苏庭石，惊讶道，“庭石，你昨晚去哪了？”
苏庭石摆摆手，没有回答她的余裕，随即轻轻推开她的身子走了进去。
姬柔谨亦是冰雪聪明，见苏庭石疲惫过甚，也没有过多追问。
苏庭石走向柜台，药店正堂内目前只有赵文星、宋璞瑜、姬柔谨三位郎中，外加一个负责抓药的小厮。
此时那小厮正在偏房中汇总着药材，而赵文星则是对着宋璞瑜不断絮絮叨叨着什么，似乎正在传授什么药理学的知识。
“碰！”
苏庭石把药箱放到柜台上，因为睡意惺忪，所以动静大了些。
赵文星口若悬河的状态停止了，他看着苏庭石，微微皱眉。
“庭石，昨晚去哪了？”堂主问道。
宋璞瑜倒是个直性子，苏庭石还没说话，他就连忙给苏庭石解释，“大哥不像是会去青楼鬼混的人，想必是遇到了什么重病病人，忙到了现在吧。”
姬柔谨没有表态，但从她微微点头的神色看，显然也认可了宋璞瑜的说辞。
“哎，”苏庭石叹了口气，摇头道，“被抓了壮丁。”
“！？”其他三位医师纷纷瞪大了眼睛。
“大哥，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宋璞瑜惊讶道。
苏庭石瞧了他一眼，迅速解释，把昨晚李捕快让他做法医之后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说完后还不忙抱怨，“你说说你说说，我只是个普通郎中，而且刚刚看完诊回来，居然让我去鉴证尸体？”
“这不是难为人吗！？”
三人见苏庭石正在气头上，互相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不多搭话。直到一段时间后，苏庭石的气头消了些，堂主才仗着长辈的身份提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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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庭石，在我们大周，郎中都是要会鉴证尸体的。”
苏庭石的黑眼圈倏的瞪大，“啥？”
似乎是觉得苏庭石不信，宋璞瑜也在一旁帮着解释，“是啊大哥，鉴证尸体本来就是我们郎中的本职，这是你告诉我的啊。”
“许多官府接到命案，请一位郎中来验尸，属于是正常操作。”
苏庭石张大嘴，似乎不知道说什么，直到看到姬柔谨也默默点了点头后，才完全泄了气。
“庭石啊，”堂主拍了拍苏庭石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虽然可能有些打击你，不过医师本来就是一条坎途。”
“面对这种临时被抓壮丁的情况，我们医者还是要以平和的心态面对。”
平和个头啦，我顶你个肺，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当然，以上的话也只能在心里说说，苏庭石表面上还是对堂主和和气气，认真点头，表示把对方的建议都听进去了。
赵文星见到苏庭石点头，表示孺子可教，伸手想去摸自己的胡须。
随即，堂主的眉头罕见的挤在了一起。
古人最喜欢仙风道骨的感觉了，堂主也不例外，所以在不惑之年时便开始有意识的留起胡须，以此来营造一种高人风范。
然而在前几日于尚书阁中坐牢时，几个水牢的看守嫌堂主胡子太长，竟是在堂主被打晕过去时，硬生生把他的长须全剪了去，只留下了须臾二寸。
所以出狱后，堂主为此消沉了很长时间。
苏庭石看着堂主怔怔失落的模样，无奈的耸了耸肩。
“其实还好啦，堂主才年过半百，没必要留那么长的胡子，老气横秋的。”
当然这些话他只能放在心里说。
就在众人稍稍沉默之时，只有一只眼睛的厨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从后方快步走出来道，“几位郎中，若是暂时没事，不如先把早饭吃了？”
苏庭石等人对视一眼，又摸了摸自己空空的肚子，纷纷朝厨姥点点头。
今天的早饭和昨天类似，仍然是简单的稀饭、馒头、还有榨菜。
“又是榨菜啊。”苏庭石夹起一条榨菜放在馒头上，狠狠的咬了下去，表情看不出是好吃还是难吃。
堂主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了，昨天不是还很喜欢吃么？”
厨姥站在一旁，听着苏庭石的发言，一脸局促，像是做错了什么事那般。
兴许是困意席卷，苏庭石变得比以往敢说话多了。他摇摇头后说道，“这倒不是，厨姥的手艺我自然是认可的。只是榨菜经过腌制处理后，虽然对解决食欲问题有很好的效果，然而长期食用终归不好，不但会令血管硬化，还会有导致高血压的风险。”
“综上所述，我认为榨菜此物，偶尔品尝品尝即可，若要长期作为主食，并不合适。”
听着苏庭石侃侃而谈的说了一大堆听不懂的名词，一旁用餐的姬柔谨和宋璞瑜都是吃惊的瞪大眼睛，只有堂主为了保持威严，默默点了点头，仿佛很是认可苏庭石的说辞。
“庭石所言极是，”赵文星说着，一边将视线转向厨姥，“厨姥啊，从今天起，榨菜每三天提供一次，每次的量不能超过一小碟。”
“欸欸好。”厨姥连忙应是。
简单吩咐完后，堂主看向筷子尖端夹着的榨菜，色泽饱满，晶莹剔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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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甘的咽了口唾沫后，他终究是无奈的放下筷子，抵制住了榨菜的诱惑。
至于剩下的两人，姬柔谨坐在苏庭石对面，美目中丝毫不掩饰对苏庭石的欣赏。
宋璞瑜则是还维持着愣愣的表情，一条嚼到一半的榨菜差点从他嘴角漏出来。
苏庭石倒是没注意到众人的反应，由于睡意昏沉，他草草的用完早餐，向堂主请假后，便快步走回自己的厢房睡觉去了。
直到苏庭石摇摇晃晃的背影消失在厨房外后，姬柔谨紧盯的目光才依依不舍的收了回来。
宋璞瑜看着姬柔谨这副模样，心里顿时产生一股酸意。他撇撇嘴，赌气般的说道，“不就是说了些榨菜的名词，这等饭堂上的小事，还需要我们医师去特意关照吗？”
哪知刚说完这话，宋璞瑜就看到姬柔谨冷冷瞟了他一眼，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若是你在医术上能有庭石一半的认真，堂主也不会到了今日还不让你接待病人。”
冷冷的说了一番狠话后，姬柔谨直接扔下了剩余的早餐，闷闷不乐的出去了。
一旁的堂主显然也是看破了三人间的情感纠葛。但他已是知命之年，看个乐呵就好，至于事态如何发展，还是等三人自行去解决吧。
毕竟，这也是青春的一种嘛！
晨光从半透的百叶窗照射进来，不但带来了暖意，也代表着德济堂接待病人的新的一天。
苏庭石因为连续劳累，今日暂停歇业；姬柔谨负责担任坐堂医，接待前来德济堂看病的病人；赵文星则是少见的拎起了药箱，负责顶替苏庭石行脚医的位置。
从他满面红光的模样看，他对成为行脚医这事不但没有抱怨，反而显得有些兴奋。
至于宋璞瑜这边，虽然学医时间已久，但毕竟没有得到赵文星堂主的认可，所以在莫名其妙的被姬柔谨凶了一顿后，他只能是没精打采的将一些具体的杂物配置交代给堂内的小厮，随后心事重重的回了屋子。
回到属于自己的院子内，宋璞瑜见到了几位正在打坐的弟子。他们是道家派来协助宋璞瑜的，要宋璞瑜来永安城担任医师是假，真实目的则是道家要在永安城设立据点，宋璞瑜负责前来查探情报。
平日里，这些弟子都是作为小厮在德济堂活动。
而前几日尚书阁抓人时，因为不在花名册，所以这几位弟子倒也没有被抓。
心头正处在烦躁期，宋璞瑜随意的坐在护栏上，忽然说道，“来人！”
一位打坐的弟子睁开眼睛，迅速跑到宋璞瑜旁边，问道，“大师兄，有何吩咐？”
宋璞瑜指着自己的脸，认真道，“你说，我是不是很帅？”
弟子一愣，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很快说道，“师兄仪表堂堂，自是一位俊男。”
宋璞瑜点点头，又接着道，“那姬柔谨为何说我没有大哥帅？”
人家喜欢的是郎中，你是修道之人，咋能弄到一块去。小弟子不着痕迹的撇撇嘴，忽悠道，“大师兄是水性真气天才，自然身上有着贵气。说不定那姬郎中就讨厌您身上这种贵气。”
宋璞瑜皱眉，“贵气？和那些纨绔子弟一样的贵气？难道我看上去是那种很愚笨的人？”
难道你不是？小弟子心里这么想，表面上却只是微微笑着，不多应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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