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慢行

《路慢行》

第一章 牧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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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天将放暖

两名小牧童驱着几头羊在村子外的坡地里进食,说好听点是驱羊,说句难听的就是折磨菜花……

“嘿!哈!喝!”

少年嘴里振振有词,手里嫩柳条嗖嗖飞舞,从地头跑到地尾,灿黄的菜花田硬生生被少年杀出一条光秃秃的“血路”来。

看着田边最后几株依偎在一起的小黄花,少年叹了口气

“罢了,今日绕你等一条命,速速离去吧。”

话毕,少年右手持“剑”转过身去,背对着几颗逃过一劫的花菜,似是要转身离去。“咻”一阵破空声,几颗花菜头应声落地。

“哼哼,我又怎会放你等恶徒离去,当我傻不成?”

少年左膝跪地,右手执剑,摆出一个模样十足的拔剑式,春风得意,好不潇洒。

“张二毛,你是不是有病?你又糟蹋汉平叔家的菜花,上次挨打还没挨够?!”

正当少年沉浸在这斩贼如割草的潇洒意境中时,田垄处传来另一名少年恼怒的声音。

“哎呀,说这些搞撒子嘛,你我兄弟二人今日在此斩杀贼寇百余人,不知要让这小小张家村安生多少时日,行走江湖,惩奸除恶。大侠做事不留名,好不快哉!”

被呼作张二毛的少年将手中柳条放在一边,拍了拍膝盖和衣襟上的泥屑,然后小跑走到先前出声的少年边上坐下,伸手勾住好友的脖子,笑的愈发贼兮兮,手上小动作不停。

“说逑话,你上回把汉平叔那半垄红苕挖了,我们两个叫打成撒样子!你这回还想不留名?你老汉晓得了用沟子想都知道是我们弄的!”

被勾住脖子的少年把那只正在他胸前擦泥巴的脏手拨开,皱着眉头瞪着嬉皮笑脸的玩伴。

“哎~呀,好了嘛,敲咪咪的,你不说,我不说,逑哪个晓得。”

“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下不为例!好了好了”

…….

看着一脸笑意,把胸拍的震天响的玩伴,少年无奈的叹了口气,决定不再理会这厮,转身撇下一截小拇指粗的嫩绿柳枝,确定好合适与否后从袖中摸出一把小刀,就这么坐在地上笔画起来。见少年不理会自己,张二毛腾的跳起来,拍了拍屁股,瞅了眼“大战”过后的菜花田,随即不再停留,又祸害羊儿去了。

两名少年都是附近村子里的孩子,村子名叫张家村,据说老祖宗们当年为了躲避战乱,带了好些族里的年轻后生四处奔波,战事缓和些后好几波同行的流民们便在此地定居了下来,坐拥几十条年轻后生的老祖宗自然就成了流民中说话声音最大的人,而张家村这个名字则是后来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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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菜地里玩闹的少年名叫张衍,小名二毛,另一个安静些的叫张辞,虽说名字文邹邹的,但是却没人知道有啥意思,就觉着是个先生取得字,肯定好!村里小孩取名时大多会让家里长辈取一个乳名先唤着,待到孩子大些再抱到村子里那位吴老夫子家中专门求字,张辞张衍如此,其他乡里同样如此。

张辞盘坐在地上,右手持刀,将柳条末端削平,接着在末端往上一寸长处用刀环着柳条割了一圈,随即把刀放下,右手握住柳条末端,用力一拧。那一寸长的柳树皮儿竟是完完整整的脱落下来,再用刀轻轻将褐绿的树皮刮薄一点,放在嘴中用双唇合住,一吹气儿,那悠扬的声儿随风而去,只不过除了张衍和那几头羊羔以外,山高水远,无人可闻。

……

黄昏时分

“你晓不晓得?张宝-明那个娃儿还有那个瘟婆子的娃儿被镇上教书先生给赶回来了!这两天净在后山放羊呢。”

一身子有些臃肿的妇人紧了紧围裙,尖着嗓子和身边妇人扯道,眼角却是一直瞄着离她较远的一位女子,虽说那女子并未回头看她一眼,但她那刻意在某些字眼顿了顿的言语还是引得边上其他一些个妇人也偷偷的打量着这边。

晚饭这个点儿,村里的妇人们大都聚在溪边择菜淘米,本就耐不住闲的村野人家,最不避讳谁家里出个什么事情,也不管和自己是不是八杆子打不着,总能在背后戳上几句。

女子不过徐娘半老,不施半点粉饰,身姿婀娜,她伸手将一缕滑落的青丝别回耳畔,再把淘洗好的红薯放回竹箕中,眼神平静,没有理会。她是张辞的娘亲,她嫁到张家没几年,张老太爷染了风寒,金秋九月里说走就走了。次年春分,张母开始咳血,没撑多久便也随着张老太爷去了,那时村里就有不少闲言碎语,她生的清秀,一直柔柔懦懦,时常因为一些“狐媚子,克命鬼”之类的闲话自己一个人偷摸摸的抹眼泪,相公就把她搂在怀里,跟她讲莫要理会外人,那些街坊邻居向来如此,便是自己以往顽劣了些也被叨叨了好些年,无须理会的。初为人妇的她呜呜咽咽,靠在相公胸膛,自责不已。

后来啊,小辞儿出生了,相公笑的合不拢嘴,抱孩子时吓得产婆都不敢给他,他抱着孩子坐在床畔,温柔的将婴孩放在她身边,抚着娘儿俩说:“以后叫他蛋蛋好不好?”她怔了怔

“好”

……

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那年秋天,暴雨连绵,相公看着窗外愁眉不已,村里青壮在后山新刨了好几处苕窖,连着多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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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总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相公在堂屋里踱来踱去,恰逢此时,对门的张宝-明带了几条年轻汉子,披着雨蓑,扛着锄头来找男人去后山看看,男人安抚了她几句便匆匆披着蓑衣跟着去了,只是她那颗心始终悬着,惶恐不安。

大雨滂沱,雷声轰鸣,孩子吓得哭啼不已,她抱着孩子在屋里走来走去。直到亥时,敲门声响起,她放下孩子急忙去拉门拴,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见着了几条低着头苦着脸,混身是泥的汉子和趴在张宝-明背上已经尸身冰凉的相公。“咚”的一声,昏了过去。

醒来之后,她想随着相公去了,相公下葬好后她常常一个人对着黝黑的老井发呆,宝明媳妇却是时不时的上门来陪着她,宽慰她,让她想想她家蛋蛋。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好似想开了,宝明媳妇再来找她时,就让二毛跟着蛋蛋厮混,她向宝明媳妇请教些女红、刺绣的活。遇着以往那些嘴毒的妇人,她不理会,骂得难听了,她也会骂回去,最后听不下去的邻里街坊才来拉架,总归也算是相安无事,日子也就就这么过了好些年。

……

“叮当叮当”

羊铃铛铛作响,张衍就挥着柳条走在后边,嘴里叼着一支张辞做的树皮,哪只羊儿走偏了,他就“啪”的一条-子挥在羊群边上,张辞捧着一把野菜和街坊打着招呼。

“娘,我回来了,还择了一捧蕨苔。”

见着在溪边淘菜时娘亲,张辞也露出了一抹笑容,和张衍道别后便捧着蕨菜苔蹦蹦跳跳的跑到娘亲身边和她炫耀,妇人笑着接过他手中的野菜,低头清洗起来。

“到底是瘟婆子生的,书怕是读不了多少,也就能放放牛羊了。”

那臃肿妇人见着母子在一块了,嘴愈发的刺人,妇人依旧不予理会,张辞却是眉头一皱,想要转过身说些什么。却与抬头看她的娘亲对上了眸子,娘亲摇摇头,张辞紧了紧拳头,也就不再理会。

那臃肿妇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别家几位媳妇拉扯了下,也就不再言语,只是临走之前朝着娘儿俩啐了口口水。

妇人将竹箕里菜洗尽,顺带给儿子身上泥土清理了下,便站起身来牵着儿子,对几位妇人点点头,走了。

妇人头发盘成高髻模样,别了根翠色钗子,眉眼干净,神色温柔,一身素色衣衫,发梢落在胸前起伏。她左手环着竹箕,右手牵着与她齐肩高的儿子,不知说着什么,笑的很恬静。

这一年,张辞十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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