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树丛后，赫然是一头白虎。

那白虎体型甚大，卧在草丛里，像小山头一般，足有一丈多长。

落霞山自来多猛兽毒虫，山民多以打猎为生，捉到的老虎不在少数。

像这么大的，顾颉秋倒从没见过。

只见那白虎通体黑白相间，煞是好看，只是毛色暗淡无光，脖子、四肢均有血迹，肚皮是更是破了一个大洞，肠子流出一地，腥臭扑鼻。

原来竟是一头雌性死虎！

顾颉秋暗道：“可惜这一身虎皮。”

又想：“看它的伤口，不像猎户的刀枪所为，倒似是被猛兽噬咬所致。”

那白虎死状惨烈，死前必然经过一番苦斗，但此处却无草木折损痕迹，大概是白虎负伤逃至此地，才在此处死去。

顾颉秋心忖:“方才那虎啸，怕是这白虎所发，这白虎偌大威势，不知什么猛兽如此厉害，连山中之王也斗它不过。若是那猛兽追来，我这条小命可要交待了！”

忽然又听“呜呜”声响，十分凄切，这才看见一头小白虎，叼着一条小蛇，放在那死虎的嘴边，小小脑袋蹭着死虎，似乎央求那死虎食用。

想来方才在树丛所见那团白影，正是这头小白虎。

这小白虎不知母虎已死，仍自呜呜鸣叫，哀求它张嘴进食。

顾颉秋见此情此景，一时看痴了。

所谓乌鸦反哺，羔羊跪乳，物犹如如此，人何以堪。

顾颉秋十岁慈父见背，十一岁又遭失恃之痛，伶仃一人，只靠着钻沟越岭，捕捉山物，摘食野果，勉强为生。

此时此刻，睹物思己，不免感怀身世：

“人们常常说人生不如意之事，十居八九，看来不啻人如此，就连这山间的野兽，亦概莫能免。

“这小白虎失去依恃，只怕命将不久矣，唉，我尚且无暇自顾，又怎能理会得这么多？”

正在此时，又生突变，那小白虎忽然如临大敌般，朝着树林一边伏地抵爪，怒咆连连。

只听林中簌簌作响，似乎有什么在疾速移动。

那声音来得好快，转瞬间已到跟前，霍霍几声从树丛中高高跃出，却是二三十头灰色野狼。

这种灰狼是饮马山脉特有品种，生性桀骜，凶残狡诈，大多只是成双出没，这数十头聚在一起，实属罕见。

而且，这灰狼一向恃强凌弱，多以狍鹿野兔为食，像虎豹熊罴之类的，却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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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招惹。

看这二三十头灰狼的阵势，其中好几头身上都挂了伤，皮毛上沾着血迹，想来那死去的白虎就是为群狼所杀。

这群狼与白虎相争，想必亦伤亡惨重，却不知因何缘故而起。

但见一双双狼目如鬼火惨绿，漂浮在树丛之中，森然发光，影影幢幢，不知凡几。

那小白虎却悍然无惧，护着母虎尸首，对着狼群一通怒咻。

顾颉秋心忖:“这小白虎不忍母虎尸首葬身狼吻，才甘愿螳臂当车，冒死阻拦，只怕不消片刻，它也要成为这狼群的腹中餐了。”

他见这小白虎至孝忠烈，与人性相通，一时竟也忘了自己亦身处险境。

那小白虎怒吼一声，双爪往前一按，望上一扑，向狼群跃去。

当前一头灰狼抢将出来，爪子一摆，便把那小白虎如枯枝败叶一般扇飞。

那白虎扑扑几下，要死不死的，刚好滚至顾颉秋脚边。

顾颉秋暗呼糟糕，那灰狼已撺将飞扑，朝顾颉秋方向跳来。

顾颉秋眼看藏身不住，见那灰狼跳在半空，张开血盘大口，露出獠牙白森，情急之下，举起手中木杖，拼尽全身气力，朝那狼嘴里一刺。

那灰狼无处腾挪闪避，这一下刺得正中咽喉，呜嘤一声惨叫，滚落一边。

顾颉秋哪敢半刻停留，伸手一捞，把那小白虎塞到怀里，撒腿就逃。

顾颉秋夺命狂奔，哪里管得上胸口断骨传来阵阵痛楚，但他的脚力又怎能比得上灰狼迅疾。

只听身后簌簌作响，追袭而来的灰狼的吐息似乎就喷在颈脖上，一股股腥臭味中人欲倒。

方才他被林大林二痛殴之时，不曾想到过会被打死，也不曾有一丝胆怯，此刻心里却只想着：“要死了，要死了……”

想到自己正青春年少，大把韶光，还没享受，人间美事，还不曾经历，不由害怕之极，也是慌急之极。

正在他大呼“吾命休矣”之时，忽然只听飒飒两声，昏暗之中，两支利箭尖啸破空，迎面疾射。

顾颉秋一刹间心想：“前后夹攻，真是天要亡我，不得不亡！”

正闭目待死，哪想两支弓箭像是贴面而过一般，脸颊凉飕飕的冰冷，利箭从耳边射去。

顾颉秋回头一看，正中追得最紧的两头灰狼额心。

顾颉秋只觉头皮发麻，抬头一看，只见前面一棵大树上，一人双脚钩在树枝上，倒着身子，一手拿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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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一只手朝顾颉秋伸来:“快上来！”

顾颉秋不疑有他，急忙伸手拉住，那人用力一甩，把顾颉秋荡上树来。

两人不刻停留，连连向上攀爬，一下子爬到半树，才低头查看，那狼群已瞬间在树底团团围住，绕着树干咆哮不已。

有几匹灰狼更耸身直立，扒在树干上，似要攀援而上。

顾颉秋大惊:“难道这灰狼还会爬树不成？！”

身边那人却不说话，只拉弓引箭，连射两箭，全射入灰狼额心。

两头倒霉的灰狼连叫也来不及，便已毙命。

顾颉秋道:“多谢侠……士……相救。”

他“侠”字未出口，借着淡淡月光，已看清眼前人的面容，剑眉星目，高鼻薄唇，正是那去而复返的林惜雪。

他先前曾语言挤兑，此刻却称她为“侠士”，不由大感尴尬，暗中诧异：“她成日背着弓箭，我还以为她是装把式唬人，不想箭法这般厉害。”

林惜雪冷哼一声，并不搭理，只俯身察看。

她射死两头灰狼，狼群受了惊吓，哼哼唧唧，乱作一团，吓得四散突奔。

顾颉秋窃喜：“最好这灰狼都被吓跑，那我可逃过一劫了。”

念头还未落，忽闻一声长嗥，那四散的灰狼复又聚拢起来，全守在远处一处草地上，像是法纪严明，久经沙场的军队一般。

顾颉秋心里暗骂自己真是乌鸦嘴，怎么想的东西好的不灵，坏的全灵。

林惜雪见那狼群一时慌乱，转即收拾阵势，齐肩并排，严阵以待，也不由暗暗吃惊。

她人虽在高处，但枝条掩映，群狼离得又远，恰在射程之外，弓长莫及，只得凝神细看，拉弓戒备。

过不多久，只见两头灰狼分从两头冲出，籍着草石掩护，东奔西突，眨眼间冲至树下，各在树干上啃刨一口，也不停留，转身即逃。

这两头灰狼尚未逃回狼群，狼群中又有两头冲出，仍分头冲至树下，啃咬一口，咬完即返身冲回。

两人身处的这株野木，年纪不长，树干只有半个脸盆大小。

林惜雪心忖：“任你尖牙利齿，只适合捕食猎物，难不成还能咬得断树木？”

偏偏这般天方夜谭的事情就发生在眼前，只见树屑、树皮纷飞，那树干竟然渐渐露出一个口子。

林惜雪心里大呼糟糕，这般下去，不消半个时辰，这树木就被它咬断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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