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土

《灭土》

第3章带血的子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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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为了让我父母彻底放心,医生给我做了个全身检查,忙活了大半天才搞定,其他方面都没有任何问题,我身上的确没有任何的伤痕,就只差血液化验结果了。

我躺在病床上,早已经醒了过来,爸妈坐在床沿,满脸的焦急。我那时候还小,根本不懂什么。爸妈问我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我摇了摇头,因为的确没有什么感觉。

我问爸妈,是不是从树上掉了下来。爸妈对望了一眼,皱着眉头,过了半响,妈妈才安慰道,没事了,好好休息就好了。

“不一会,一个医生手里拿着一张化验报告单,挠着脑袋,像是遇到了什么难解的疑惑,走了进来。

他看了看爸妈,问道:‘你们是高亮的父母,对吗?’

爸妈点了点头,同时迎了上去,询问情况。但是这个医生皱着眉头深思的样子把爸妈给吓坏了,甚至拉住了医生的手臂,明知看不懂还是伸长了脖子去看医生手里的报告单。

“医生好像有些无奈,便叫来一个护士,说道:‘重新给这个小孩抽血化验。’

“爸妈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以为是我的情况不好,连忙请求医生帮忙,就差没有当场跪下。

这吓了医生一跳,连忙解释道:‘没事的,可能是血液样本被污染了。重新抽一次就好了。我亲自跟进,不用担心。’爸妈不懂这些,只能点了点头,再次感谢一番。

“新的血液样本从我的手臂上抽走了,护士小姐把血液样本装好,便交给了医生,医生亲自拿去化验。

“等待化验结果有些漫长,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护士小姐走了进来,却要抽取我爸妈的血液去化验。爸妈也是愣住了,给孩子检查身体,为什么要抽父母的血?爸妈表示不解,那个护士也是一脸懵,直说她也不知为什么,说是医生要求的,而且急着要。

爸妈虽然觉得奇怪,可还是接受了这个要求。护士小姐呼了一口气,擦了一把汗,拿着爸妈的血液样本出去了。

“爸妈着急地等待,没过一会都要到门口看看,后来直接去找医生,却没找着,问护士,她们也说不清楚医生到底在哪。爸妈无奈只能接着等。

“到了第二天,那个医生才过来。一起过来的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是负责血液化验的医生,另一个却是院长。

爸妈是见到过这个院长的,医院的大厅里就贴着院长的照片,此时认出来,震惊不已。到底是什么事,连院长都亲自来了。爸妈一想到是关于我的,顿时冷汗直流,腿脚哆嗦。

三个医生脸上的神色都很是奇怪,一脸茫然的看着我,又看看爸妈。然后爸妈在医生的示意下,走出了病房。”

高亮停了下来,抬头看着天空,微微出神。

不知不觉,天快亮了,就像一把利剑刺破了黑夜。

“然后呢?”林妮听得上了瘾似的,紧紧地抓住了他,大眼睛盯着。

“故事完了。”他收起思绪,站起身来,舒适地趴在七层楼高的围栏上,看着天边那一道亮光,突然有点犯困。

“啊?你耍我?还有那么多疑问,比如你村子里的人为什么会怕你?医生跟你爸妈都说了些什么?还有还有——”林妮一股脑说着,但高亮根本没有理会,她气不打一出来,估摸着推了他一把。

高亮正趴在围栏上,楼顶的围栏本来就不高,林妮这一推,不要紧,他却差点没站稳,往楼下坠去。

高达七层的楼,可不是开玩笑的,他直接吓出了一身冷汗,赶紧退到足够安全的地方,然后瞥着林妮,“你在干嘛?”

“哼!你什么你啊。就算摔下去,也死不了的,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骨头断了会自动接上,脑瓜子破了会自动愈合。”林妮嘟着嘴,看也不看他一眼,“这难道不是你说的吗?”

高亮啊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来,脸都憋红了。

林妮见他没反应,做了个鬼脸,“略略略略。”然后转身便离去,走了几步,回个头,“你老是这样,故事总说一半。真的非常讨厌。哼!”

他看着林妮离去的背影,不知怎么的,笑容像花般绽放开来。

小心翼翼回到宿舍,一路上都没见人,上课的上课去了,没课的还在睡。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他洗了个澡,洗干净了衣服,再下楼扔进垃圾桶,躺下便睡了过去。

醒来已是中午,室友们都不在。刚洗完脸就接到了一通电话,号码是陌生的,犹豫着,还是接了。

“你是高亮吗?”电话那头问道。高亮顿了顿,说道:“我是。请问你是哪位?”

对方没有再说话,无论他喂了多少次,对方就是不再说话,也不挂断。他确定对方是能听到的。

他无奈地挂断,突然一股不安感涌上心头,他猛地看向阳台外。

阳台看出去,大约五百米是一片居民楼,层层叠叠的,那里大多都是出租屋,人员流动密集。

一道小小的光束,像是一面镜子折射阳光而形成的,在一个小窗口处,闪动了一下。

“噗!”一条极速的闪电,从他的眉心钻进脑中,带着一股风刀,然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穿进四肢百骸。

没有任何痛楚,身形一侧,脚下一滑,摔了下去。

几乎是万分之一秒的瞬间,他觉得三魂七魄被瞬间抽走,只剩躯壳,感觉不到四肢,甚至身体本身也不存在了,只有意识尚存。

他睁开眼,却又是一惊,周围的空气都凝结了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看到了他自己!

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躺在湿滑的地板上,面孔异常扭曲,眼球突出,了无生机,而正中眉心处,一个血色的小孔,血肉模糊,正在往外淌着血。

鲜血顺着眼角流下来,覆盖了半张脸,滴落在地板上,逐渐形成了一片血泊,然后再往厕所里流去。

触目惊心!

一刹那间,十几年前的那段记忆瞬间出现。

那次从树上摔下来之后,他也看到了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仰面躺在一块石头上,血不断地从后脑流出来,把整块大石染成了血色。同样的诡异和可怖。

同样的情况又上演,只是小男孩已经长大了。

记不清过了多久,他才悠悠醒转过来,只觉头痛得厉害,全身酥酥麻麻的。好像正有人拿着钝斧头在劈木头一样砍着他的脑袋。一阵阵的痛,他差点晕过去。

他强行调整着呼吸,好在还能控制,如此良久,钝斧头才慢慢停了下来。

他躺在地上,身上黏黏的,很不是滋味。他爬了起来,低头一看,身上都是血。

“哒嘀哒”一物事从身上掉落下来,击打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高亮把那个东西捡了起来,整个人愣住了,脸皮在抽搐,“子弹头?”

竟然是子弹头,还沾满了鲜血以及一些泛白色糊状的东西。

那道闪光!他瞬间醒转,没有多想,侧身靠在墙壁上,急促呼吸着,小心探出脑袋,扫视着五百米开外的那片居民楼,想找到那束光。

但,什么都没有发现。那道光早就不在了。

狙击枪!那是一把狙击枪!刚才那道光肯定就是瞄准镜折射阳光所形成的。

天啊!他不敢相信,他的手在颤抖着,那枚带血的子弹头差点从手中滑落。

他来到镜子前,镜子里是满脸血迹的自己,拿着镜子的手发起抖来。

“我是一个怪物,跟别人不一样!被狙击枪打中眉心,都死不掉的人!我是怪物!”声音很低沉,还有些嘶哑。

子弹头上沾满了血迹,上面有泛白色的糊状物。

他颤抖着颤抖着,突然笑了起来,阴冷、苦涩、无奈、愤恨,嘴角抽搐着。

“都这样了,还不死?哈——”他双手抓向自己的脸,指甲死扣着皮肤,像是要把脸皮生生扯下来。

他的双眼通红,布满了血丝,眼珠子不安定地动着,时而充满苦涩,时而布满阴云,时而又是无奈,甚至还有一丝炙热和阴冷。

怪物!我是个怪物!

“对,你就是怪物。”

他猛地回头,一个老得连站都站不稳的老太婆抬着双布满老茧的手,一步步走过来。

“我不是。我不是怪物。”

“不,你是。你是怪物,是灾祸,只有杀了你,这个世界就会永远太平安定下去。”老婆婆布满皱纹的脸跳动着,目光冷得他浑身发抖。

“不,不是的。”他后退着,转身便要跑,只要远离这里,远远的,就没事了,就没事了。

当他转过身,发现几乎一望无际的水面,是了,他记起来了,是老家的那座水库。听说很深,会把人淹死。他害怕极了,差点掉了下去,回头一看,老婆婆的那双手更近了。他的心脏狂跳着,粗喘着气。

“不是,我不是怪物。别杀我,别杀。”

那双干瘪的手已经狠狠抓住了他的脖子,指甲扣穿皮肤,很疼。

他拼命挣扎着,双手乱抓,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很小很细,分明是小孩子的。

“杀了你这个怪物,世界将会重归安定,你不要怪我心狠。”老婆婆干瘪的手抓得很紧,一点点地把他推向水里去。

他继续挣扎着,小手乱抓,快要掉下去了,他恐惧着,畏惧着。老婆婆干瘦的身体怎么能如此有力气。难道真的挣脱不掉吗?

泪水模糊了他的眼,待他拭去泪水,看得仔细了些,错愕着,愣在那。老婆婆在水里挣扎,尖声地吼着,阴冷的目光注视着他,好像在说:“是你杀了我。你这个小怪物!”

他颤抖着身子,抖着嗓音解释:“不是我。跟我没关系,是你自己掉下去的。是你自己。”

“不,是你。你把我推了下去!是你把我这一身老骨头推到了水里。”他猛的回头,老婆婆已经站在那,浑身湿透,阴冷的目光注视着他。

“不是。不是我的错。不是。”他哭着,嗓音沙哑。

“那我呢?”他又回头,水库已经不见,一个中年妇女蹲在那,仰视着,带着冷冷的笑,“还记得那把美工刀吗?小家伙?”

他又是浑身一抖,抬起抖得厉害的冰寒的右手,居然抓着一把美工刀,刀刃的寒光刺痛着他,红得发紫的血液一滴一滴的落下来,然后融进了一大滩血池中。

血池散发着很丑的味道,由一小片洼地蔓延开来,不一会便淹没了他那双新买的白色鞋子。

他疯狂地甩着,想把鞋子上血污甩掉,但怎么甩都甩不掉,反而血液竟然顺着小腿往上爬,往上爬。

他尖叫着,哀嚎着,痛哭着,力绝了依然哭着。

“是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好狠的心。用的这把美工刀。你抵赖不了。抵赖不了。”中年妇女依然蹲着,嘴角裂开夸张的程度,她脖子上显出一个口子,冒着血,刚开始只有一丝,逐渐的越来越多,像打开的水龙头,又像公园里的喷泉。中年妇女完全没有注意到似的,依然在笑着,裂开嘴笑。

他不敢再看她的眼睛,转身就狂奔,血池在追赶着他,他不停的跑,不停的跑,跑进了狭窄的死胡同里,在那蹲着,缩着,哭着。手中的美工刀还在滴着血。

他很冷,浑身酥酥麻麻的,双手拽着头发,想把头皮扯下来。

“每个人都有些秘密,你有,我也有。”苍老的声音,很熟悉。

他回头一看,看见了镜子里哭着脸,流着鼻涕,眼泪混合着血液的自己。

一股阴冷的笑意突然在嘴角漾开,他紧紧抓住镜子,一把过头顶,然后狠狠地摔到地上。

只听得“哗啦”一声,镜子立即四分五裂,化作了无数个碎片,而每一块碎片里都有一张阴冷而恶毒的脸,脸上挂满了血迹,面目异常地狰狞,阴鸷地笑着,盯着他。

他瘫坐在湿滑的地板上,双目暗淡无光,没了焦点,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就坐在那,很久很久都没有动一下,一直干睁着眼。

良久,他终于苦涩地干笑着。

“精神分裂了吗?”他自言自语,狠狠抽了下鼻子。

“这都是命啊。”这是父亲经常说的一句话。

这就是命。

他从来不会也不能够让任何人看到他这个样子。

他把头伸到水龙头下冲了一会,然后把那枚子弹头冲洗干净,塞进了口袋里。又整理了下乱糟糟的地面,确保足够干净,不会被人发现异常才罢休。

他终于还是恢复了平静,心跳也平稳了,眼中的血丝在慢慢褪去。

是谁要杀我?会是林艳吗?不大可能,如果是她,没必要搞昨晚那一套。

还会有谁?以前那帮人?也不可能。已经“彻底解决”。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在这座城市里,有一个拿着狙击步枪的人隐伏着,打了个电话给他,确定好位置和身份。通过居民楼的掩护,枪口朝着这边,锁定目标,扣动扳机。

这一枪十分精准,不差分毫,正中眉心,一击足以毙命。这个狙击手肯定是个老手。

按理说知道一个狙击手在城市中转悠,理应去报警才对,但是一想到眉心中了弹却没死这件事,他也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我一定要把你找出来!”他捏着衣袋里的子弹头,说着。

他想了想,决定先去找林妮,问清楚一些事情,甚至打算告诉她这次的狙击事件。

林妮正坐在图书馆里安静地看书,在她的周围,其他人都离她远远的,不敢或者不愿(或者两者都有)靠近她。

她坐姿优美,腰身挺直,面容姣好,皮肤很白,身体曲线也甚是好看。一双大眼睛,眸光烁烁,如同一湾清泉,眼睫毛很长,微微翘起,偶尔眨动两下,更显美态。面部线条流畅,如同雕刻的美玉。

她偶尔轻轻的翻动书页,素手纤纤,连动作都是迷人的。

在这一层里的男生,都聚集到了这一边,却又离她远远的,立起书籍,遮挡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并轻声讨论什么。

而女生们,也在议论,交头接耳,可却是一脸的不屑,哼哼歪歪的。议论的都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林妮在学校里的确得罪了很多人,她的高冷已经冷到漠视别人的地步,所以没有女生愿意跟她来往,可偏偏她又长得漂亮,到哪里都能惹来男生围观,因此更是惹人讨厌。

但她根本不在乎这些,即使有人当着面骂她,她也还是冷如霜,有时候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些来找麻烦的人,也够毛骨悚然的。到了最后,别人即使对她再不满,也只能在背后偷偷议论,根本不敢直面她。

高亮跟她走得近,算间接得罪了不少人。

但他也不在意,反正也不喜欢交朋友。

所以,只要两人同时出现,总能引来别人的怒视以及鄙视。怒视,当然来自男生;而鄙视,更多的来自女生。

这次也不例外。他一进来,就感受到了其他人的目光,他倒是习惯成自然,直接坐在了林妮旁边。

林妮轻轻地翻阅着手中的书,脸色平静,没有一点波澜,也没看他,只轻轻地说:“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飞?”

他正想开口,林妮立马侧着脸来,眼神中的“妄想”二字清晰明了。

他今天的心情本就不好,见林妮不理会他,便直接走出了图书馆,在门口坐着,思考着。

“你在想什么?”林妮从后面跟了上来,抱着本书,推了他一把,打断了他的思路。

“我想再见你姐姐一面。”他转过身来,脱口而出。

“什么?”林妮万万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你想死啊?”说着踢了他一脚。

他抬头一看,只见林妮居高临下,叉着手臂,脸色明显有怒气。

林妮只摇摇头说道:“不行。”

高亮拿出袋子里的子弹头,“你看看这个。”

林妮脸色又变了,问道:“这是?”

“刚刚还在我脑子里。”高亮仔细观察着她表情的细微变化,都还是没看出什么来。

“然后你没死,活了过来?”林妮若有所思,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便陷入了沉思中。

“之前我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竟然有人要我的命。昨天晚上才被林艳刺伤,中午就遭到了狙击。这件事会不会跟林艳有关系?”高亮问道。

对此林妮摇了摇头,郑重地说:“不可能是她。我们本不属于这个天地,虽然历代已经在这里生活很久了,可还是得不到天地的认可,常常受到压制。我们不能在这天地间动武,不可干预世间之事,不可伤人害物,否则将会给自身乃至整个家族带来灭顶之灾。这是祖训,也是血淋淋的教训。林艳,她不会不明白,也不敢造次,最多也就是出来吓吓人而已。”

高亮呆呆地看着她,琢磨着她所说的话。对于林妮,他曾想象过几百种可能的来历,什么世外高人的子女来民间历练,什么来自某个神秘家族,他们掌握着中国古代神秘的武功,比如轻功等,所以他们会飞,等等。

可是现在林妮却说,他们不属于这个天地。这又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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