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点站佳市到了，请大家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经历了三个多小时的颠簸旅途，客车终于停在了佳市客运站。

孙晓看着窗外一栋栋高楼耸立，心想感叹着地级市果然不是江城那个十八线小城可以比拟的。

2009年，在江城无论是住宅楼还是商品楼都很少有超过六层的，孙晓记得唯一一栋已经盖了十一层的大厦却迟迟没有完工，据说是来自香港的富商想要在那里开娱乐场所……

最后不出意外那里成了烂尾楼，人称“十一节楼”，倒也不能说一点用途没有，那里成了中小学生约架的固定场所，孙晓也没少光临那里。

在孙晓思绪飘散间，客车上的乘客已经差不多都下车了，身旁发小还在呼呼大睡，张着嘴，口水流淌着哈喇子，似乎在做着什么美梦。

“呆子！醒醒！”

孙晓扯了一下发小肥硕的耳朵，但何遇不为所动。

“呔，吃俺老孙一棒！”

孙晓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何遇一个激灵差点蹦起来，揉了揉后脑勺：“干啥打我？”

孙晓指了指窗外：“到站了，要不让你和司机大叔回家睡去？”

“哦。”

何遇这才收起抱怨，但起床气还没有消，不情不愿地坐起来。

接着，两人拿好背包和行李下车，孙晓去街边的小报亭买烟，何遇则跟在身后四处张望，黝黑的大脸满是兴奋。

毕竟是第一次出远门，高耸的建筑，熙攘的街头，穿梭的车流，几乎每一幕都吸引着何遇的目光。

“大城市真好。”

何遇感叹着，还努力嗅了嗅，仿佛连这里空气的都香的。

“这就大城市啦？”孙晓叼着烟一脸牛逼轰轰的样子，不屑道，“等到了燕京记得把住你的下巴，小心掉下来。”

“切，说得好像你去过似的。”

何遇被讽刺了很不满：“咱班同学好像只有王鑫、陶欣妍、虞夕然，他们三个在08年奥运会的时候去过燕京。”

无意间提及某个名字，何遇脸色不由得一变，发现孙晓并没有因为那个名字而受到刺激后，稍稍松口气。

何遇这么一说，孙晓记忆中好像还真有画面了。

2008年燕京奥运会时候，王鑫、虞夕然等班级里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同学，趁着暑假和父母去燕京玩了一圈。

回来后，至少一个月的时间里，这一段旅行经历成了王鑫在班级装逼的资本，到哪都离不开燕京，甚至放个屁都是京味儿。

但这些都不是主要的，孙晓记得，虞夕然从燕京回来以后，还带回来一个当时特别流行的福娃作为礼物送给自己，可给何遇羡慕坏了。

不断重现的碎片记忆让孙晓回忆到他和虞夕然点点滴滴的往事，对于他这个“结束”这段情感的始作俑者来说，无疑是一种打击。

压下去即将泛滥的思绪，孙晓重重吸了一口烟，吐出浓浓的烟雾，然后又恢复无所谓的样子：“去过又怎么样？咱们现在也不要去了吗？”

“也是。”

何遇被孙晓这一句点醒，天安门、鸟巢、长城……那些电视里的画面终于能够亲眼一览其雄伟，不禁更加向往燕京之旅。

“我们接下来该咋走啊？”

何遇拿出小灵通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九点一刻了，而他们在江城火车票代售点买的火车票是九点四十出发的。

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他怕赶不上火车，顿时有些着急。

这年代手机还没那么智能，没有导航，纸质的地图还很流行，来到陌生大城市如果没有熟人引领，很容易迷路。

“赶趟。”

孙晓吸了最后一口烟，然后一脚碾灭，直接走在前面带路：“跟着哥就行了。”

何遇虽然对发小这么自信抱有疑问，但此时没有任何选择，只能屁颠屁颠地跟在孙晓后面，生怕一不留神跟丢了。

两人走了一会儿，没想到刚过了一条街后，果然看到了“佳市火车站”几个大字。

原来，佳市的火车站与客运站就隔了一条街，步行也就几分钟。

看到火车站就在自己跟前，何遇之前的紧迫感一扫而空，不过也有些疑惑。

“晓，你之前不也是没来过佳市，咋知道火车站在这啊？”

孙晓不假思索回答：“刚刚买烟的时候问了那报摊的大爷，他告诉我的。以后记着点，城市的这种报亭就相当于游戏里的NPC，有啥想知道的就去找他们，保准能到答案。”

“哦。”

听到解答后，何遇心里的疑惑消除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发小看似大大咧咧没个正行，但从小到大鬼点子多到令人发指，做什么事都想得很周全，自己跟着他在外面从来就没有吃过什么亏，当然就算吃亏也是吃他的亏。

这一点算是一种共识，就连何遇的母亲也这么认为，临出发时还不忘嘱托儿子说“多和人家孙晓学着点”。

当时，何遇还不太服气，心想从这个狗东西身上能学到啥，现在看来，能学到的不止一点两点。

……

两人通过安检进入火车站，然后分别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报了一个平安，时间也到了检票进站的时刻。

佳市是始发站，人并不多，真正的客流上来了要到哈市等几个大站。

很顺利地通过检票，两人来到了站台，第一次看到火车的何遇又按耐不住躁动的心，如果是智能手机时代，他肯定会拿出手机，拍照发朋友圈：“看，是火车欸！”

2009年，佳市开往燕京的这辆火车是K开头的快速火车，也是唯一一辆佳市去往燕京的火车，途中几乎是个站就会停几分钟，比乌龟还慢。

而十几年后，当南方几乎连个村庄都有高铁站停的时候，在佳市这样拥有250W常驻人口的地级市，去往燕京的列车，依然只有这辆绿皮火车在服役。

这其实只是东北越来越落后的一个缩影。

前世飞机票太贵，又不好买，这辆火车陪伴了孙晓几年大学生涯往返佳市与燕京的全部时光。

所以，他对这辆绿皮的火车印象非常深刻。

虽然从风扇改良到空调逐步改善了这辆绿皮车的基础设施，可相比动车、高铁，快速火车就显得很笨拙了，足足需要24个半小时才能晃悠到燕京。

最关键的是，他和何遇买的票是硬座！

想从江城的火车票代售点买到卧铺简直是天方夜谭，要知道，佳市下面有很多像江城这样的小城市，而这个时间段正是返校的高峰期，好的车票只有在大的代售点才能够买到。

不过，孙晓也想得开，不就是一天一夜嘛，吹吹牛逼、打打牌，眼睛一闭一睁，燕京就到了。

找到了对应的车厢，两人上了车，这时才发现他们的座位并不在一起，虽然号码连着，但是座位却背对背。

“妈的，真特么坑！”

孙晓再次对江城火车票代售点进行了吐槽，本来计划睡觉时，他还能靠在发小肥硕但柔软的肩头，现在只能靠着硬硬坐背。

不过，如果身边是个妹妹也不错啊，这么一想，孙晓顿时有点心猿意马了。

大学生正处于荷尔蒙旺盛时期，几乎每个人在登上火车开始漫长的旅途前，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期待，希望座位旁边是一个美貌的女孩，期待一场美丽的邂逅。

但每次都是事与愿违，周围不是那种抠脚大汉，就是哭闹不停的小孩……

带着这样的期待，孙晓安顿好行李，一转眼发现前后左右三个位置已经坐满了人，然而他看了一眼后，面色如土灰。

果然没有意外，三个位置上坐着的全是大小伙子！

“哎，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孙晓哀叹了一声，不过没有抠脚大汉，以及哭闹不停的小孩，他已经烧高香了。

随便聊了几句，孙晓了解到，这三个小伙子有两个是佳市本地人，另外一个和孙晓一样来自小城市，三人的大学都是在哈市，其中来自小城市的那个竟然还是个考上“东北小清华”哈工大的学霸。

东北人的性格就是自来熟，几个人三言两语就聊得火热，彼此询问了对方的学校，孙晓也加入了其中。

闲聊过程中，孙晓也关心了一下身后的何遇，发现何遇那边也几乎是同样的状态，吹牛打屁，不过令孙晓意外的是，何遇身旁竟然坐了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妹子。

“真是傻人有傻福。”

孙晓调侃了一句，他能够想象此刻发小现在的状态肯定是坐立难安的，原本想要给他换过来坐的想法也抛之脑后，让发小独自享受一下身有佳人的快乐。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后，火车开启晃晃悠悠启动，从繁盛的市区驶入荒野，接着是一望无际的稻田。

风吹麦浪，那是祖国的粮仓。

很多没有出过远门的学子们对于这种壮阔的景象很是激动，纷纷把目光看向窗外，欣赏着不曾见过的美景。

但对于孙晓来说，这些景貌他看过太多遍，再看只会发困，原本昨天没休息好，加之在客车没咋睡，很快他就靠着椅背睡着了。

当孙晓再次醒来，火车不知停在了哪一站，车上人上人下，拿出小灵通发现才中午12点多，火车走了2个半小时不到。

肚子有些饿了，孙晓想泡个面吃个午饭，于是一边从放在座位下面的背包里拿泡面，一边招呼何遇：“呆子，吃泡面不？”

然而，何遇却没有回应。

“这家伙一定又睡成死猪了……”

孙晓都懒得正面招呼，直接伸出手臂反手一掏，轻轻抓了一把就坐在自己身后的发小。

然而，当他自以为手抓在发小身上时，脸上的表情微变。

“嗯？”

“这触感不太对啊……”

“怎么软软的？”

与此同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啊”

“卧槽！”

孙晓心一凉，这下才意识到，自己摸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