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入佳境

《渐入佳境》

第二章(修改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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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沈潜约刘顒吃这顿饭可不容易,前前后后约了差不多两个月。

刘顒原来是高越股份江东省武田市分公司总经理,上个月才调到省公司市场部。他到任的第一天,沈潜就兴致勃勃地请他吃饭。

“没空。以后再说。”刘顒答道,态度和气,“以后”却没有下文。沈潜不甘心,三请四邀,结果都被刘顒以同样的理由一一推脱了。

沈潜暗忖,凡是与江东省公司有业务关系的供应商或者合作伙伴,都是有来头的,刘顒这么难得请,心情可以理解。一来现在请吃请喝很敏感,二来他不清楚你是什么来头,怎么敢吃你这顿饭?

“有什么办法才能请动刘顒?我想请他吃顿饭。”一天,沈潜在办公室皱着眉头跟胡安妮说道。“现在这个时候谁敢出来吃饭呀!他们公司前几天才开了迎审大会,全体动员,内紧外松,一个个紧张得不行呢!”胡安妮信口答道。

“谁的审判大会规模这么大?还全体动员?”沈潜吃了一惊。

“拜托你说点吉利话好不好。小心高越股份的人听了揍你!”胡安妮扑哧一声笑了,“是迎接审计。高越集团公司委托审计事务所对他们公司开展一年一度的例行审计。”

沈潜顿时松了口气。“嗨,安妮,拜托你把话说得清楚一点好不好,不该省略的不要省略。审计就是审计,什么迎审!我还以为是迎接什么审判大会呢。”

“人家高越股份的人就是这么说的。我可是照搬照抄啊!”

“哦。”沈潜忽然眉毛一扬,计上心头。“有了。这下把刘顒请出来,倒是有机会了!”

“有办法啦?”

“嗯。到时候再跟你说。”沈潜沉思着点点头。

高越股份这么重视这次例行审计给沈潜提供了一次绝佳的机会。沈潜的亲叔叔是本省知名的审计师,如今人虽然退休了,但影响很大,关系还在,门生故旧不少。沈潜想了想,既然他们如此重视这次审计,那么请刘顒出来吃个饭就不算什么事了,那不过是小事一桩而已。而且,他进一步想,其实他根本用不着惊动叔叔,直接去找到他叔叔原来的学生审计学会的副秘书长陶斯文就行了。沈潜在机关单位工作的时候就开始与陶斯文有交往,且交情甚笃。

事不宜迟,沈潜当天下午就找到了陶斯文。

“嗯,沈老弟,嗯,看来你要走运了。你的运气很好,这次进驻高越股份、负责此次例行审计的是著名的‘海诚审计事务所’,老板是我的老同学,叫岳国权。岳老板和我的关系很铁,是真正的铁哥们。嗯?”陶斯文在办公室很热情地接待了沈潜。虽然他们常常在一起钓鱼打牌,但沈潜亲自到办公室来拜访,求他帮忙还是第一回。

“那太好了!那就请他帮忙打个招呼吧。”沈潜闻言有点兴奋,充满期待地看着陶斯文。

陶斯文样子其实不怎么斯文,人长得五大三粗,因为喜欢高尔夫、钓鱼等户外运动,皮肤晒得黝黑,头发又粗又密,一双小眼睛躲在金边近视眼镜后闪闪发光,一看便知是个精力过剩的人。沈潜跟他打牌时,常常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要他老实交待究竟有几个相好。不过,沈潜不太喜欢听他讲话的语调,总觉得他有点做作,像打官腔打得有点夸张,每句话都嗯嗯嗯个没完,尤其是最后一个字,声音都会上扬,来个“嗯?”,既像在征询对方的意思又像故意要显示个人的威严。

“这个没事。嗯。”陶斯文当着沈潜的面拨通了岳国权的手机,将要帮忙的意思说了。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陶斯文将手机音量开得很大,沈潜清清楚楚地听见岳国权在那边说你等等。

大约十分钟后,陶斯文正陪着沈潜在瞎聊,岳国权的电话便回过来了。“已经说好了。具体时间地点,让你那个朋友自己去约吧。”

沈潜一听,有点激动。陶斯文却若无其事,轻描淡写地说了声:“谢谢。”

见此情景,沈潜有点后悔。心想,真的就这么容易!当初何不早点想到请陶斯文出面帮忙呢?害得前面走了不少弯路,耽误了许多时间。

陶斯文的手机还没有打完。只见他站起来走了两步,沈潜听见他仿佛很随意地问了一句:“晚上还是去你家里搓几把吧?”

原来他们还是牌友。沈潜隐隐约约听到岳老板在电话里答应了一声,其他的都没听清楚,不知道他们还说了些什么,只好耐心地等着。

又等了分把钟,陶斯文才放下手机。他走过来,紧挨着沈潜坐下来,不无得意地进一步介绍道:“不妨告诉你,岳老板下海前是财经学院统计系的教授。他下海后,关照他的学生还是挺多的。”

“哦,原来是这么一层关系。”沈潜茅塞顿开,有这样的的关系,他的审计事务所当然会左右逢源,越办越强。但沈潜此时最关心的还是自己请客这件事,于是他关切地追问道:“刚才,岳老板后面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岳老板很谨慎,他特意交代,虽然是私人请客,你们吃饭还是要低调!时间、地点,你们自己去约,千万不要太过张扬。”

“哦,放心吧。我们不去宾馆酒店。”沈潜挺直腰杆,吐了口气,禁不住笑逐颜开。今天来得真值!他想。

从陶斯文办公室出来,沈潜趁热打铁,立马给刘顒打电话。这回刘顒不再推托,态度已经有了根本性的转变。

“沈总这么客气,看来你这个饭是非吃不可了。就是吃个饭而已嘛,用得着惊动岳老板吗?下不为例啊。”沈潜在电话中听得出,刘顒几乎笑容可掬。

“是是是。下次一定直接来约您。”沈潜明显感到刘顒心里甚受用。看来岳老板的话他不是一般的买账。他非常看重这个关系。“感谢刘总赏光。”沈潜恭敬地回答。

“还有谁?就我俩吗?”可能是初次打交道,刘顒不太随便,有点故意拿腔捏调。

“哦,这个---”

请客的方案沈潜早已想好,但不知道刘顒是什么性格,如果他真的特别注意影响,也许只想和他单独吃这顿饭。只是,沈潜担心,初次会见就两个人会不会有点尴尬?沈潜于是老老实实按照自己的想法说道:“我这边除了我,还有两个我们公司专门负责与你们市场部对接的人。刘总你想邀请谁都可以。我的初衷反正就是为你接风洗尘,祝贺你走马上任!”

“哦,既然如此,我建议,你不如把我们市场部负责广告业务的几个人都一起请上,就把这次晚宴当成一次联谊活动。怎么样?”刘顒说。

“这,好吗?”沈潜一时不知道刘顒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没问题。现在八项规定抓得很严,这样我们一起聚聚,谈谈如何更好地开展合作也还是说得过去的,如果你只请我一个人反而不好了。再说,大家一起热闹,比我单独跟你吃饭效果好。也不至于让人产生腐败的联想。你说是不是?”

“是的是的。刘总快人快语。”沈潜没想到刘顒这么坦率真诚,他立刻找到了感觉,连连点头。“听刘总这么说,我更加好安排了,大家一起吃个便餐,绝不铺张浪费。以联谊为主!”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最好是找个农家乐。你定下来,发个信息给我就行了。”

刘顒的话正中下怀。沈潜于是将吃饭的地点就定在“六间房”。“六间房”这个地方就在新的省政府大院背后,它原来是一家老旧的农家院落,连名字都没有,客人只记得这家院子由六间房子组成,所以就叫它“六间房”,久而久之,“六间房”便成了它的正式名称。前年省政府搬过来后,“六间房”略经修葺,白墙青瓦,茂林修竹,环境变得古朴优雅,名气随之一下子大起来,生意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变得越来越红火。

到这里来吃饭的人大都是回头客,这里的特色就是农家菜。每当客人到厨房看菜下单的时候,老板总喜欢眉飞色舞地向客人吹嘘,说他这所有的菜都是自己家里种的,或者是自己家里养的。客人们每每闻之皆笑,半信半疑,一俟菜上来,都迫不及待地去验其真伪,结果往往都吃得油光满面箸不离手。尽管如此,客人们还是喜欢边吃边议论,说这里客人川流不息,每天吃这么多时令蔬菜、鸡鸭鱼肉,难道都是他家自己生产的?言下之意,老板的话有点言过其实,不太可信。但是议论归议论、怀疑归怀疑,等下一次来,该吃的照样吃,该说的照样说。

这里原来没有包厢,但老板扛不住客人的意见,最终腾出两间土砖房来当了包厢,到底还是迎合了客人的需要。据老板吹嘘,省政府的大小官员、包括省长在内,都到他这两间土包厢来吃过饭。且不管是不是老板吹牛,反正他的广告效果异常好,“六间房”的两间土包厢因此变得非常紧俏,不提前一个星期预订都订不到。

沈潜是提前一个月预订的。最初是想等刘颙一到位就请他,结果一推再推,一个月就这么推过来了。好在沈潜有耐心,那老板也只要你能提前退订,不影响他做生意,也还好说话。

下午,才四点多一点,沈潜便带着胡安妮和曾莉莉赶到了那个预定的土包厢。

他先去厨房看菜下单。除了几个招牌菜,所有的小菜他都点了一份。“六间房”的招牌菜总共有三个,分别是“大盆青椒带皮蛇”、“酸辣鸡”和“水煮活鱼”。这三个菜都用海碗盛着,有点粗俗,却色香味俱全。其他的除了鱼肉之外,都是所谓的时令小菜,所有的菜都突出一个特点:新鲜。难怪老板逢人都敢说是他自己家里出的。

六点多钟,刘颙带着四个下属终于到了。他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吃饭,果然吃得轻松惬意,连连称赞沈潜会选地方。因为开车不能喝酒,沈潜只给大家提供了几种饮料任选。没想到菜一上来,刘颙一高兴竟主动说:“开瓶红酒吧,助助兴。没点气氛也不好。”

开了酒,聚会的气氛更加融洽热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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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八个人不知不觉喝了六瓶。还有一瓶喝到一半时,刘颙如梦初醒地问:“咦,一瓶酒怎么还有?”

大家轰地一声笑了,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装傻。他带来的员工刘志刚说:“刘总,这已经是第七瓶了!”

“你们怎么不提醒我?我说只喝一瓶的。沈总,下次不能这样哈!”刘颙喝到微醺,感觉很爽,话虽这么说,却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

“是是是。下次绝对不这样。大家一高兴,我也忘记控制了。”沈潜边说边站起来,对着刘颙举起酒杯。“刘总,酒还剩下这么一点点,我再敬你一杯。祝你马到成功大展宏图,再上一个新台阶!”

“这么快就再上一个新台阶,我们集团公司的老总会有意见的。你让人家干什么去?”刘颙幽了一默,然后一仰脖子喝了。他放下杯子,问沈潜:“这酒、这菜都很地道,大家都不至于喝醉,但这车怎么开回去?要是路上被警察逮住了,沈总哇,那可是你的责任哟!”顿了顿,他微笑着补充道:“我个人倒是不要你管,反正我现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呆在这里等酒精消了,再走也不迟。”

“没关系没关系。不要担心,我有安排。”沈潜趁机说道,“旁边有个‘康尔乐’足浴城,大家去那里做个把小时足浴,休息一下再走。”

“康尔乐足浴城”是本市有名的休闲保健连锁机构,酒足饭饱后去那里做足浴的人不少。沈潜的话音一落,高越股份的几个人都望着刘颙,看他如何表态。刘颙看看大家,略一沉吟,说道:“与其出门被抓,不如去休息一下。就听沈总的吧。”

沈潜连忙安排胡安妮带着曾莉莉先过去订位置。胡安妮边擦嘴边往外走,走到门口,沈潜又拽住她悄悄叮嘱道:“别在乎钱,一定要订到房间。至少要订一个单间。我争取多拖点时间再过来。你订好后,马上打电话给我。”

“嗯,好的。”胡安妮点点头,迅速离去。

因为有了下半场安排,大家不急不躁,吃了饭,又叫上茶,边喝边聊。大约半个小时后,胡安妮打电话来说,一切均安排妥当,大家可以过去了。沈潜方才陪着刘颙一行不慌不忙步行过去。

胡安妮和曾莉莉陪着四位高越股份的年轻人留在大厅里,沈潜则陪着刘颙进了包厢。这时,领班跑进来抱歉地告诉沈潜,正是高峰时间,客人太多,还要等十分钟才有技师出来。

沈潜正想发火,刘颙摇摇手,说:“没事。十分钟,正好我眯一会儿。”

领班说声不好意思,转身走了。刘颙掏出烟来,抽出一根点燃。见沈潜没烟,又礼节性地将一包烟递到他面前,“来一根?”

沈潜连忙摇手,“谢谢。没学会。”说完,他站起来打开门,见曾莉莉正站在门口待着,便安排道:“你去拿两包‘和天下’来”。

曾莉莉应了一声,快步向服务台走去,不到三分钟便送进来两包“和天下”。

看到曾莉莉将烟放到自己身边的柜子上,刘颙却皱起了眉头。“沈总,什么意思?你以为我问你要烟吗?”

一听他这口气不悦,沈潜连忙回答:“不是不是。”顿了顿,又如实坦诚道:“你既然抽烟,我理所当然应该考虑周到嘛!”

“拿出去拿出去。”刘颙冲曾莉莉不耐烦地说道。曾莉莉有点尴尬地看着沈潜。

“听刘总的。拿出去吧。”沈潜感到这个刘总真有点性格。正当沈潜也感到有点尴尬时,却听到刘颙又改用愉悦的口气说道:“你不会吸烟,这个习惯蛮好的。其实,我倒是不善于饮酒,每次应酬都是不得已。今天纯粹是看在你老弟的面子上,为你搞活场面才带头喝的。”

听刘颙这么说,沈潜心里有点感动。“刘总不喝则已,一喝就是海量。看你喝了十几杯都没醉意。”

刘颙吸口烟,样子看起来很随意。“你跟岳老板是什么关系?”

沈潜一直想借机会抬高一下自己,马上半真半假地答道:“哦,他下海前是审计学会的一名丁总,是我叔叔的得意门生。我叔叔是审计学会的老领导,去年才退休,他还是全国审计系统的知名专家呢。”

沈潜趁机吹嘘他叔叔,目的是让刘颙相信他和岳国权的关系密切,他们拥有并非一般的背景。

“哦。”刘颙似有所悟,没有继续问。但沈潜感觉他对自己所说的话毫不置疑。

“昨天是岳老板给您打的招呼吗?刘总。”沈潜觉得这个话题值得继续。

“不是!我还不够格啊。”刘颙故意自嘲地笑笑。

“哪里哪里,刘总的面子大着呢。”沈潜连忙赔笑。但是,他立即意识到,岳国权的“海诚审计事务所”虽然是一家私人企业,但它一旦接受了审计委托,它在法律上被赋予的权力是绝对不容忽视的。正像现在的高越股份,上至企业的一把手,下至一般员工,所有的人无不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唯恐一不小心审出什么事来。

“他找到了我们的大老板,是夏总亲自打电话给我安排的任务。要不,你这顿饭我可不敢随便来吃啊!还吃得这么潇洒、大胆!哈哈。”见沈潜如此恭敬小心,刘颙便轻松地笑了一笑。

刘颙嘴里的夏总,指的是高越股份江东省公司现任总经理夏承安。夏总在这家公司稳居总经理位置已有十年之久,是江东省杰出企业家,在全国高越股份集团名闻遐迩德高望重,在江东省公司更是一言九鼎,威望至高无上。对于刘颙本人来说,夏总还是一名有知遇之恩的领导。在夏承安担任高越股份江东省公司总经理的十年之间,刘颙完成了一个从普通员工到市公司总经理、再到省公司部门总经理的华丽转身。

“啊?我还以为岳老板直接跟刘总您打的招呼呢!”

沈潜心理一阵暗喜。岳老板真给力呀!他想道。岳国权竟直接给刘颙的“大老板”夏承安打了招呼。生意场上多少人想打通关节跟夏承安搭上关系,但没几个人能如愿以偿,如今他竟一不小心打通了这个环节!

沈潜在商海已经浸淫数载,他非常清楚这个关系意味着什么!既然已经得到了夏承安的首肯,何不因势利导,发挥一下这个关系的作用呢?

心里这么想着,表面上不露声色。沈潜依然云淡风轻地说道:“岳老板也太认真了,就是请您吃个饭而已嘛,还真的惊动了你们大老板。”

刘颙略微迟疑了一下,关心地问道:“沈总与我们合作有二三年了吧,怎么一直只作策划?”

“高原股份"将广告业务分为策划和执行两部分,如果只做策划,业务量就难得做上去。业务规模上不去,利润空间就自然跟着小。沈潜本来今天不想涉及这个话题。初次见面,他不便操之过急。但是,现在既然刘颙主动提及,他也乐得顺水推舟。

“我是前年才跟贵公司有合作的。”沈潜说道,“我与前任张总不怎么熟,所以,我在这做的业务量总是上不去。说句实在话,我能够在贵公司做到现在,完全是因为我公司那帮兄弟聪明肯干,每次都是靠方案好才胜出的。不瞒刘总,小沈我今后就是想仰仗刘总,希望在您的支持下多得到一些广告份额,也希望为您大展宏图多做点贡献。”

“哦,是这样。”刘颙颇为理解地点点头。

机会难得,不如乘势而为。沈潜决定进一步临场发挥:“我们与省电视台关系非常密切。眼下正好有个很好的机会。”

“噢,什么好机会?”刘颙饶有兴趣地问。

“省电视台综艺频道正在搞一档节目,收视率高得惊人。我有个建议,这档节目主要收视群体是年轻人,秋季入学不久就要到了,你们公司一年一度的秋季营销即将启动。据我了解,你们的目标群体主要也是学生。何不利用这档节目策划一个营销活动?假如将贵公司的业务促销与这个活动结合起来,线上线下同时出击,你们的促销效果不是会事半功倍吗?”

刘颙听得很专注,边听边凝神沉思。

他正准备说点什么,这时,两个足浴技师进来了,一个是年轻的女孩子,精明灵放的样子;一个是中年女人,长得结实粗壮。

沈潜指着年轻的小女孩扬了扬手,示意道:“这是我大哥,你先给我大哥做吧。”

刘颙说道:“谁的力气大谁就给我做。”

闻言,小女孩非常利索地提着水桶在沈潜脚前坐下来,然后指着中年女人说道:“她力大无穷,她给大哥做。”

中年女人二话没说,老老实实地在刘颙面前坐下来,熟练地替刘颙脱掉袜子,开始泡脚,接着按程序进行洗脚、按摩。

有人在,不好再谈业务,沈潜瞥了一眼刘颙,见他似乎已闭着眼睡着了,于是也闭上眼养神。

“大哥要不要掏耳朵?我们这里掏耳朵的师傅手艺一流。”年轻的小女孩突然在沈潜耳畔轻声说道。

沈潜睁开眼。“怎么个一流法?”

“样样都一流。”小女孩回答。

“说具体点嘛!感觉好在哪里?”沈潜觉得这女孩说话很有点稚气,有心想逗她玩玩。

“就是感觉好嘛!”小女孩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很天真,口气也有点暧昧。

······

开了一阵玩笑,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小时,酒精挥发得也差不多了。

临走的时候,刘颙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说的那档节目叫什么来着?”

“‘全民嗨翻天’”沈潜赶紧回答。

刘颙进了他的奥迪a6,发动马达,放下车窗,朝他说道:“不一定需要。但你还是好好准备吧。”

沈潜喜出望外。“好勒!谢谢刘总。”他的手刚刚扬起,刘颙的车子一溜烟已跑出了好远。

送走其他几个客人,沈潜马上把胡安妮和曾莉莉叫过来。“安妮,你明天安排策划一个广告文案,方案就以现在综艺频道的‘全民嗨翻天’为模板,线下广告入校园,线上硬广来配合。活动要新颖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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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门槛要低;硬广告密度要大,频次要高。你们先做,组织讨论后再交我看。”

“最晚什么时候要?”胡安妮问。

“后天!后天必须给我!”

“啊,要得这么紧!”

“好运到了。机会不容错过!”

“好吧。”

沈潜心头一阵激动。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幸运之神正在向他微笑!

胡安妮没车,沈潜先送她回家。

忙碌了一整天,直到这个时候,沈潜才觉得怅然若失:顾欣悦今天早上走后,一去杳如黄鹤,连个电话都没有!这让他感到很奇怪。他翻了翻未接电话和信息,什么都没有。是不是该给她打个电话?也许她此时正在殡仪馆忙得焦头烂额呢?

可是,当他准备拨号时才幡然发现:昨晚给了她一张自己的名片,却没有留下她的任何联系方式!

以沈潜的感觉,他和顾欣悦已经明明白白两情相悦,并且挑明了关系。想起今天早上两人那么情意绵绵的样子,他心里就不免激动。他对今晚的相聚充满了无限的甜蜜的遐想·····

可是,真奇怪,差不多一天过去了,这个顾欣悦居然连条信息都没有,真是个不一般的女孩!

“注意,前面红灯!”胡安妮突然喊道。

沈潜急忙踩刹车。差点追尾,两人吓了一跳。

“想什么呢?是不是又瞄上新的目标了?”胡安妮定了定神,调侃似的问。

“怎么说呢。目标有点模糊不清,让人困惑。”沈潜也故意似真似假含含糊糊地回答。

“哦?真的?真有人让你都感到困惑了?”

“嘿嘿,这回感觉好像不同以往。不过,这个……嘿,以后再跟你聊吧。”

沈潜自己也无法解释是怎么回事。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于是主动中断了话题。

胡安妮微微点头,表示理解。沈潜从不在她面前故弄玄虚。她识趣地收住笑容,不再追问,掉头向车窗外望去。

胡安妮是沈潜的合伙人,同时是公司的副总,他俩相互之间信任有加。其实,在沈潜的心里,胡安妮更是他赖以依靠的一张王牌。

胡安妮身材修长,肤色微黑,却风姿绰约。乍一看,她的脸型有点像巩俐,细看比巩俐还显得水灵,一双丹凤眼顾盼生辉,微黑的皮肤没有任何瑕疵,犹如绸缎一般光滑细腻。同她共事以后,沈潜又很快感觉到,她不仅人长得漂亮,更兼心思缜密、泼辣能干。这几年办广告公司多亏有了她。

如果不是她早就名花有主,自己会不会对她也会发起感情攻势呢?沈潜曾经在心里笑问自己,结论是否定的。即使借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打胡安妮的主意。因为,若追根溯源,他俩之所以能够走到一起携手创业,要归功于一个人。这个人便是古风投资公司的郭铭嘉。

可以这么说,郭铭嘉是将他俩联系在一起的桥梁和纽带,同时也是他俩事业赖以生存和发展的靠山。胡安妮跟郭铭嘉的关系非同一般,沈潜跟他的交情亦可谓源远流长。

想起郭铭嘉,沈潜就心生感激。虽然郭铭嘉比沈潜年长十几岁,但气味相投使他们成了莫逆之交。话说起来有点远。那时候,沈潜还在机关单位组织部,相互认识完全是因为工作关系,真正结缘是因为机关单位组织的一场书画大赛。沈潜虽然年轻,但出身于书香门第,三岁开始握笔,五岁开始正式跟随父亲练字,“童子功”功底非常深厚。他习的是赵孟頫的字体,一手行楷飘逸洒脱优雅俊朗。在那次大赛中,沈潜脱颖而出,一举夺得了书法大赛的特等奖,在机关单位名声大噪。郭铭嘉也是赵孟頫的崇拜者,他临摹赵孟頫字体多年,作品在广电系统多次获奖,但在那次大赛中他却只得了个二等奖。在慨叹后生可畏的同时,郭铭嘉对年轻的沈潜不禁刮目相看。经过一段时间的交往,他认定沈潜这个小伙子前途无量,是一支真正值得关注的“潜力股”。于是一来二往,俩人惺惺相惜,关系越来越密切,后来便以兄弟相称。

若论才华,郭铭嘉的确没有看走眼。沈潜不仅书法水平了得,理论水平、组织协调能力在机关单位都是出类拔萃的。可惜现实是残酷的,某个人究竟行不行,最终是看升迁的快慢高低。在机关混,大家都知道,一个人事业的成功,除了才干,还受关系机遇等等多种因素的影响。也许是时运不济,也许恰恰是受能干的名声所累,无论是领导还是同事对沈潜的所作所为更挑剔、期望值更高,结果在直属工委干了将近五年,沈潜依然在原地踏步,始终只是一名普通的办事员。

想到这里,又有一个人闯进了沈潜的脑海。这个人便是他在机关单位工作期间的恋人---吕春燕。相比之下,吕春燕比自己幸运多了,说她官运亨通一点也不为过。

但一想到吕春燕,沈潜的心头就不免一阵阵隐隐发痛。

吕春燕漂亮活泼,当初她之所以爱上沈潜,无非是指望着跟他享受夫贵妻荣的荣耀,但没想到沈潜却混得并不得志,倒是她自己将活泼漂亮的女性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不到三年,她就像坐火箭一样升到了正处级位置。她先是从一名普通的团工委组织干事,提拔为团工委组织部长,一年后提升为团工委副书记,继而转为某区委宣传部部长,接着就成了最年轻的女副区长,最后一跃而为区长。

一阵眼花缭乱的职务变化后,吕春燕终于对沈潜完全失去了耐心。一天,她主动约见沈潜,直截了当地宣布跟他分手。

那次分手的情景,对沈潜来说是痛彻心扉刻骨铭心的,但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因为,说出来无疑是一种羞辱。

“我准备跟陈厚学结婚。你知道他是我们单位最年轻的领导,他已经为我离婚了,他现在就等我与你撇清关系。希望你能理解。当然,你若实在不理解,我也无可奈何。我今天就是来跟你把话说清楚的。反正从今往后,我们再无任何关系,你不要再来找我。”

尽管早就有心理准备,但当吕春燕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的表情依然冷得让沈潜觉得心颤。摆明了就是一场欺骗!居然还好意思要他理解。一边与自己继续保持恋爱关系,一边却与别人谈婚论嫁,这要他如何能够理解?

沈潜强压心中的怒火。但他们毕竟只是恋爱关系,谁也不欠谁的。除了好说好散,还能说什么呢?

就这样,听完吕春燕的最后宣言,沈潜一言不发地目送她飘然离去。

失恋是痛苦的,沈潜一度形同骷髅,憔悴不堪。就在沈潜对爱情彻底丧失信心,对个人前途也备感迷惘之际,一天,老哥们郭铭嘉来了,他来请他喝酒。

郭铭嘉借那场酒给他指点迷津,鼓励他放弃仕途,下海经商。

回想起来,那天郭铭嘉热情洋溢的话语,至今言犹在耳,令他心潮澎湃:“条条大路通罗马,你无须一条道路走到黑!下海吧,市场经济可以给你无数条生路。如果你愿意做广告传媒,本人情愿做你的后盾,鼎力相助。我始终相信,兄弟,你前途无量!”

在郭铭嘉的热情支持下,沈潜毅然“下海”了。

郭铭嘉果然没有食言,就在沈潜的公司筹备成立的时候,他首先给沈潜送来了一个人,这个人深谙广告传媒业务,并且有在电视台的从业经历。这个人便是胡安妮。

胡安妮自此成了沈潜的合伙人,俩人一起打拼,走上了共同创业的道路。

如今,转眼四年过去了。他们的公司已从几个人发展到了十几个人,业务量也从每年几十万做到了几百万。规模虽然仍然不大,但却逐渐走上了正轨。

沈潜现在日思夜想的是如何拓展市场,尽快将公司做大做强。迄今为止,他认为他还没有完成真正意义上的原始资本积累。他瞄准“高越股份”,就是想在这里掘到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乃至完全实现个人财务自由。

胡安妮的家快到了。沈潜忽然想起,得尽快与郭铭嘉取得联系,约好明天见面的时间。

“安妮,你给郭总打个电话,告诉他我明天一早就去拜访他。有重要事项请求帮助。”他郑重其事地吩咐道。

“现在?”胡安妮皱皱眉头,“都晚上十一点了,我打不合适吧?要不用你的手机,我拨通,你们通话吧。”

“哦。我都忘记是什么时候了。只怕他两口子都已经睡了。”沈潜将手机递给胡安妮,“好,你拨通,我来说。”

电话马上通了。沈潜首先听到郭铭嘉的老婆有点不耐烦的嘟哝,似乎是在抱怨他怎么连睡觉都不关机。沈潜便不敢啰嗦,只说有重要事情明天来拜访。

郭铭嘉睡意朦胧,声音暗哑,态度却非常明朗:“兄弟,你哪件事情不重要?明天来吧,我在办公室等你。”

送走胡安妮,沈潜加速往小区赶。

昨晚的情景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他心里抱着一点侥幸:顾欣悦会不会在他家的门口等着,给他一个惊喜?

回到小区,上了楼,却只见楼道上空荡荡黑黢黢的一片,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沈潜顿时非常失望。

入睡前,沈潜特意将彩铃的音量提到最高状态,他唯恐顾欣悦半夜三更打电话进来听不到。

躺在床上,他满脑子都是顾欣悦昨晚的样子,当然更多的是她今天早上离开时她那含情脉脉的样子和她答应回来跟他重聚的承诺……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第二天一觉醒来,他第一时间拿起手机来看,什么也没有。他不甘心,前前后后又翻阅了半天,仍然不见任何音讯。

真的活见鬼了?难道昨晚那个既委屈又无奈的醉美人只是一个幻影?那些明明白白说回来要跟他相聚的诺言,也只是随口而出的风言风语?顾欣悦究竟是人还是鬼?如果是人,怎么可以就这样一去杳如黄鹤?在殡仪馆为老板料理后事也不至于连打电话的功夫都没有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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