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断奏章

《梦的断奏章》

第6章考核

上一章 本书简介 下一章

当朱蓬带着许镜台上山时,山顶上那袭青衫的男人就在默默看着,本来还好好的,忽然就有点不对劲了。男人揉揉眼,再度望去,竟是放声大笑。笑声让整个山庄有头有脸的先生们都倍感惊悚,实在是山上那位不苟言笑的模样他们习惯了,这突然颠覆了形象算怎么回事。

藏书阁上骂骂咧咧的盲眼老人,干脆把耳朵捂上,嘴里骂道:“见鬼了,整天装的跟个清高货色的家伙,怎的就变了脸,皮都厚实起来了。”

这边刚骂完,那边就转瞬消失,再次出现时,老人讪笑不语。

“什么风给你吹过来了。我可没答应你去,你别想动手,我可喊非礼了。”老人咋咋呼呼,直接撂话。

“钢镚换酒,老规矩,年份越老酒越老。”男人满不在乎的说道,仿佛吃定了老人。

老人不信这个邪,闷声道:“什么玩意儿,强买强卖?”

男人笑了,听到这笑声,老人只感觉头皮发麻。

“无相心经,分量够不够?还差不差意思!”

老人蒙了,喃喃道:“无量心经不是你们缺月山庄秘传吗?这都要给我了,也太不拿我当外人了吧。”说着自己乐呵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

“喝你的酒去,刚上山的小家伙,把无相心经总纲学去了。”男人言语中颇有些自得,当年只是重复两遍,居然让这个刚刚降世不久的孩子记在了脑海。世间九年,等同于出世九年,就算比不得,也省去好些功夫,这可是什么都换不来的。

“你从哪捡来的大漏,奶奶的,白捡了老三老四,又捡了个老七,真是没处说理去。”老人笑骂道,即是心惊,也是庆幸。

可男人却摇头:“我可没捡,本来就是看缘的事,何况他还没拜师,就先把家底学去了,这叫什么事。”

“呦,”老人忽然想起什么,道:“莫不是九年前那次吧,啧啧,这孩子有意思,说不好能拜我为师。“沾沾自喜的老人忽然笑不出来了,一道冷冽的目光盯着他,老人这才收敛了玩笑话,急忙摆手道:”不能够不能够。”

男人这才化冰山为春风,嘱咐道:“规矩照旧。”

老人摆摆袖口,悠悠道:“有的忙咯。回头跟人说,下一代庄主是我教出来的,那面子涨的。”

……

许镜台上山前穿的是一身黑色的运动服,脚踩的是白色板鞋,里面是一件白色体恤。

而入目的,都是或合身或宽大的衣褂,唯一有点紧身的,还是朱管事身上那件。大概不能怨衣服。

朱蓬解释道:“缺月山庄遵循规矩,都穿衣褂,不过这是山上规矩,不是山下规矩。而你不用担心,第一个地方,就是去给你整件合身大褂。”至于何叔好像没算在内,不过许镜台不担心这个,因为何叔是可以上下山的,也是朱蓬安排了一个闲差。

上完不知多少阶,许镜台有点喘,可朱蓬和何叔都跟没事人一样,脸不红心不跳。

随后沿着右侧小路走,这边是山上的集市区,和山下的步行街是一个性质,而朱蓬要带许镜台去的,是一家老店了,从开山到现在传承的店门。

路过的铺子大都认识这位朱管事,笑着打招呼,问道:“这个时节哪来的新人哪?”

朱蓬腼腆一笑,不做回答。众人见自讨没趣,稍微打量一番许镜台,知道是个清秀的公子哥,就不再多问,顶多背后讨论些家底背景,只不过得是什么样得家底才能让缺月山庄开个后门。

朱蓬要是说山上那位点头的,不知道能不能吓倒周边这些位,想到这,朱蓬乐呵了。

要去的地方,虽然是家老店了,可一点也没有老店的仪容,小小的店铺,没什么辨识度,更不用说新鲜感了,大概撑着这家店的,也就是招牌吧。可进去,连一件样品摆式都没有,顿时让何叔觉得,有些掉价。

可朱蓬神色如常,甚至收敛了嬉笑模样,好像早就习惯了这里。

一直往里面去,才是这店真正的模样。客厅是和平常人家一样的家电,还有些称得上花里胡哨的摆件和花草,落地窗外更是有个和许家别墅差不多的花园,不过多了山泉溪涧,飞鸟走兽,许镜台一下子就喜欢起来。

花园里有个窝在椅子里的老太太,好像在晒太阳,也不管他们三位来客。

倒是有个水灵姑娘,忽一下从偏房蹦出来,喊道:“朱大哥怎么来了,奶奶晒太阳呢,我去叫她。”

朱蓬看见这姑娘,顿时喜笑颜开,进门的严肃劲都没了。可听到少女要去喊奶奶,顿时着急的差点喊她姑奶奶。

见朱蓬担惊受怕的样子,少女掩嘴偷笑,可见没有要去喊奶奶的意思。

可这位奶奶许是听到了动静,唤来两只山狸,推着椅子转了个方向,正好对着落地窗,也正好向着站在落地窗前的许镜台。

阳光打在窗前,许镜台低眉,有些看不清这位奶奶,可她却看许镜台看的分明,竟是哼起了小曲,抱起一只山狸说道:“不错的后生,七楼齐聚,指日可待了。”

许镜台听不到,山狸害怕的直颤,这平日里可不是什么善良的老太太,发起狠来,庄主都得听训,可此时竟在许镜台面前展现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朱蓬心里的诧异可完全不比清楚自家奶奶脾气的少女少。

倒是何叔,看着阳光下的少年,充满了欣慰。

朱蓬推开落地窗,进入花园,在老太太椅子一侧规矩的站着,许镜台看朱蓬都这样,更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不料老太太温和的笑道:“你就是镜台吧,快到我跟前,让我好好看看。”

心知这是不能招惹的人,许镜台乖乖到老太跟前,任由老太捏过脸蛋,还掐过肩膀,敲过腿骨,更是极为顺手的拍了一下屁股。

许镜台顿时红了耳根,又不敢抱怨,只能把求救的目光递给朱蓬,但朱蓬眼观鼻,鼻观心,愣是视而不见,准确的说,是自求多福吧。其实朱蓬心里偷着乐,他们师兄弟几位,哪个没受过,等你再长长个,还得来。

老太笑着放过许镜台,连连赞叹:“根骨极佳,得青色,心相无相,得淡色,至于花纹嘛,镜台镜台,镜为银,台为石,也为玉,就云纹和玉纹好了,至于字,想不想我送你一个。”

这哪里是问,分明是想给嘛。面对老太的好意,虽然许镜台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但他得接着就是了。

“好,全凭您吩咐。”

老太得意的窝回椅子里,也不吐露,由着朱蓬去鬼猜,要知道朱蓬脖领上的距字,可是老太翻书随便指的,至于为什么纹脖领,自然是老太说他必胖无疑,所以脖领最宜。

一旁记下的少女不由得多看了许镜台两眼,她知道,好像这个新来的和别的不太一样,所以她这位素来眼高的奶奶才格外对待,真要说喜爱,应该没那么草率吧。少女狐疑的看向老太,忽然不确定了,当年老太就是因为一见钟情了她爷爷,才死心塌地的留在山上,从爷爷手里接过这店铺的。

许镜台也注意到少女的打量,只是点头示意,并没有羞涩什么。

朱蓬带着有些许羡慕的目光带走许镜台,老太倒是睁眼多看了一眼,随后在他们走后,对回来的孙女问道:“祈竹啊,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朱大哥不挺好的。”少女显然不是没听懂,只是打马虎眼,不想搭理老太,老太气呼呼的也不搭理少女,只是一个劲的叹息:”诶,这么好的人儿,要便宜别家丫头咯。”

“随你怎么说,关我什么关系。”少女赌气的扔下本本,回屋去了。

老太这次是真的叹息了,自言自语道:“苦命的孩子,别人求不来的东西你有,别人畏之极深的东西你也有,可最后一样摊不到。我家女娃若是归心于你,倒是顺些。可偏偏长了一副女人要不得的容颜,不是韩山迟那种风流浪子,就是纸扇书生那负心汉。倒也说不准,命太苦,也太怪。”

这番评头论足,还好没人少女听见,否则非要问问自己是不是亲孙女。

……

朱蓬没有带着许镜台回小路,而是绕了一大圈,走了个偏僻小径,至于通向哪里,许镜台得到了才知道。

最后到了快傍晚的时候,才算到了地。

是一处院落,许镜台估摸着也有半个他家别墅那么大了。他注意到远处还有一些院落的,只是太远了看不真切,而且也没人烟的感觉。

“到了,这里是心月院,以后你就住这,明早我领了你的长褂,再去考核。”朱蓬再嘱咐几句,就离开了。

好像这里对许镜台也没什么规矩和禁制,至于远处的院落,则是其他楼对应的院落,至于是谁住着,那真就是知晓内幕的几位心知肚明了。

许镜台不知道其他山峰上还有没有这样的院落,如果没有的话,就值得深思了。

何叔简单收拾了两间房,房子不小,就是独一楼的格局,里面家具也是不多,何叔说明天去置办一切家里用惯的,这也是柳如卿嘱咐的,生怕许镜台离了家就忘了家。

许镜台哑然,就由着何叔去置办。

一夜无事。

第二天。

朱蓬面色复杂的来了,出现在心月院的时候可不是上午,都要晌午了。

也不知道取个衣褂怎么这么麻烦,

直到许镜台拿到手里,那温润的触感触及肌肤的时候,一瞬间就贴合了体温,这样的衣料,许镜台闻所未闻。

“穿上吧。”朱蓬身上的酸味里外盖不住。

其实朱蓬很早就去拿了,可老太太就是拖着,秀个字都琢磨半天,好不容易才决心绣上那个字,不看还好,这看上一眼,朱蓬的酸味就遮不住了,哭着喊道:“冯老您偏心啊。”

冯老扶起老花镜,皱眉疑惑道:“你.说..啥...?”

朱蓬打住哭喊,屏息凝神,好像刚刚啥都没做过。老太也权当这缺心孩子没说啥,亲手熨平了衣褂,才递给朱蓬这一身,并嘱咐道:“云纹玉镜褂,拿好,别给我弄皱了。你说你也不叫镜台来,我还想看他穿上呢。”

“您老的尺寸,肯定合适。“朱蓬陪笑道,摸着质感,心里又是一酸。

老太白了他一眼,强调道:“我是不知道自己的斤两?重点在我想看镜台穿上,懂不懂事。真是的,怎么叫你当了管事。”

“是是是。”朱蓬不敢反驳,更不会觉得不对,眼前的老人看似对他刻薄,其实是亲近,整个缺月山庄,能自由进出这地的,只有三位,庄主,少女,余下的就是朱蓬,或许以后要加个许镜台,可那也是四人之一,这份信任,朱蓬记在心里。

本就孤儿的朱蓬,除了庄主,最敬重眼前的老人。不过酸是真酸。

“去吧。有空带镜台一起来,吃个饭,我也好久没做那几道了,正好教教祈竹。你不要酸了,这味大的,我老太婆都吃不消,快走。”

面对老太赶人,朱蓬应声就走,再不走就是武力驱逐了。

一路上朱蓬再三对比,脸上愁容不减,想当初自己那件可是绣了金丝边的,大师兄都酸过,可现在,乖乖,顶级的天蚕料,云纹,玉纹更是老太太亲手缝上去的,这待遇,豪华顶配。

看着换上崭新衣褂的许镜台,配了打底的白裤,一双合脚的云纹青布鞋,这俊秀的干净的脸庞,就是当年的白衣仗剑,也不过如此吧。

朱蓬都呆了些,何叔也是头次见到这样的许镜台,不由得拿来和许拭台对比,发现许拭台当年还没有这般英姿,才九岁的孩子,没长开都有快一米五的个头,这以后不得抬头看小公子。

许镜台抬手打量一番,确实合身,简直是量身定做,不由得回想起昨天的社死现场,许镜台感觉以后还是少去为妙,阴影怕是要有。

此时许镜台也看到了左心房处绣的字,玉!

君子当温润如玉,朱蓬见到此字第一个想到了这个,可许镜台想到的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而恰好的是,和老太想一块去了,不知道朱蓬知道了作何感想。

许镜台猜老太应该是从自己身上看到了什么,所以送此字鼓励自己吧。

他真有这样的勇气吗?老太不知,所以绣字时犹豫良久,她希望有,又希望没有,最后选择了交给许镜台自己去体悟,这位冯老,民国末期的奇女子,竟然也会拿捏不住一件小事,传到另外几位耳朵里,只怕是要被当成下酒菜。

遥遥看去,外院犹如一个环形罩子,很大,但有点迷。离近了,才发现不是环形,是八方的,而且设计的很匀称。更是古朴素雅到了许镜台都觉得舒服的地步。而且足足有七个楼层,怪不得能容纳三千弟子。算上外围的食堂,练功区,药堂等,外院大到许镜台忽然觉得自己需要个车,可惜没有。

穿着云纹玉镜,踩着云纹青的许镜台,出现在外院的时候,风头一时间压过了这位朱管事,三千外院弟子,无论男友,都惊艳于这少年别致的气质,非要说有的话,大概就是平平无奇,可偏偏生了一张俊美的脸庞,眉眼扬起时威严,低下时暗含水波,当真是投胎错了。

不过气质这一块,显然是他们领会错了,在那些教习眼中,许镜台身上有两股极端的气质被压抑着。准确的说,被整个缺月山庄压抑着,再精准点,就是那位庄主主动帮他压着,才没有让两者相冲。

所以许镜台来这,才是来对了。

外院考核,三年一次,所有外院弟子均可报名。

可今日,独独为许镜台一人而开,这一下才真真让那些世家子弟跌了眼镜,寒门子弟更是无法理解,他们眼中公平公正的缺月山庄,也会徇私舞弊吗?

答案是不会!

这场考核公开!

全院见证,服就无事,还顺带激励他们,不服那就让许镜台和他们斗,分个高低就服了。

朱蓬才不管外院内院怎么看,外院热闹热闹怎么啦,有意见找庄主去,他点头安排的,谁有两头乐意去触霉头,谁去,他朱蓬不管。

越热闹,越好。连带着七楼的人都来了不少。

观月楼的裕舒淇,坐月楼的谈风,钓月楼的左月禅...以及,心月楼的喻馨止。

满座的高台,座尽先生,可谓风光,一时无二。

朱蓬笑着看向许镜台:“准备好了吗?”

点头登台的他,面色平静,站在案桌前。看着这满院书生,他居然觉得,好闲啊他们。如果让这些围观群众知道了,只怕第一时间树立的玉树临风的形象,就被撕碎了吧。

在这里,儒释道三家之学,高屋建瓴,闲是不可能的。

“考生许镜台,非春季招生弟子,非内院师兄弟弟子,非庄内先生弟子。于今日起三教考核,直入七楼,我为考官,严鹤,见证官,朱蓬。”考台之上,穿着绣有云鹤的白色长衫,便是考官严鹤,人如其名,又严又喜鹤,被学子戏称为“烟盒”,又香又臭的意思,其实是又爱又恨。

许镜台不知道这些,也只是拱手道:“考生许镜台。”

“开考!”严鹤才不会给许镜台什么时间做思想准备,在他看来,如果没有真本事,还是早早回家洗洗睡的好。

而第一题,是道家的题。题目很有意思,出题人也很有意思,严鹤都忍不住笑了。

许镜台不明所以,只是等着考题,他不知道是要念出来的,还以为要递给他看。可这是公开考,其实是整个外院都在考!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存书签

热门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