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断奏章

《梦的断奏章》

第9章我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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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读书人不知今日所感何物,只觉提神醒脑,思绪畅通无阻。平日里困苦的道理和难题,今日大有迎刃而解的趋势。

这或许对于任何一位读书人来说,都算不得是稀罕的事,毕竟灵感不常有,却不罕有。只是天下读书人在这一天汇聚起来的灵感,却是庞大的,更何况这还是只是一个开头,往后,潜藏的红利才会逐渐被挖掘。

考核已经结束,但众人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可考核的核心人物却已经不在了,再留此处的意义已经不大,只是三考的余味是能够让他们继续回想的。

道考上上评,佛考上评,儒考鬼评,鬼评为上上评中的溢美之平,此外还有神评,奇评。

许镜台在考核结评中见到了天山道士祁连赫,却独独没见寒山寺苦懑和尚,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山顶上那尊佛光普照的法相,也许就是为了此事而来。这也让许镜台从侧面进一步了解到自身情况的复杂。

不过最艰难的一关应该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依托于缺月山庄的大势压制,两种本该冲突的命格,在第三方介入下,老实本分了不少。就连无量功德几欲离开时,也不见另外一种命格发狠。足见缺月山庄的底蕴。

外院所有教习,都还在观摩许镜台即兴创作的那幅画,相比之下,那副字反倒不那么让人留意了。当时就能想明白的事,现在再看无非就是感叹和夸赞一下许镜台的功底。而这幅画不同,严鹤没看明白,其他连看都没看到的人就更不明白了。尤其是作为出题者的苦懑和尚现在处于自闭的状态,更让这群没有老幼尊卑,没有自视甚高的教习们好奇不已。

当画作被送上来,围上来的教习们看后却有点失望,打眼看也能看出画作的缺陷和不美之处。

“差点意思,你看这一笔,有点迟钝少了该有的自然圆润,一下子和整幅画的意境脱节,好像是个世外人,冷眼旁观。实际上,他该是记录者,不该是旁观者。”一位中年教习对着身旁同样观摩的同伴说出自己的见解。

“你别废话。”老友瞥了他一眼,不满道:“我又不是看不见,老子学画的时候,你还找不到出路呢,一边去!”类似的交谈比比皆是。

中年教习显然不服,可也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对老友的忍耐度一下子增高了不少。

外院研事会,外院礼堂的正心。

朱蓬的出现吸引了所有教习的注意力,以至于对这副有些兴致缺缺的画作也总算是提不起兴趣了。

不过也有人翘首以盼,却不是为连缺月山庄弟子都不是的许镜台,而是谭仲明老先生。

久不出世,出世便是惊动天下人,怎能不让这些教习心生瞻仰之意。

可谭仲明没来,至于为何,朱蓬知晓,可懒得去搭理这群养不熟的白眼狼。是的,在现在朱蓬眼中,这就是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尽管不是针对所有人,却把所有人针对了。

朱蓬很不高兴,甚至是生气。苦懑和尚不来是对的,敢来就是拼着管事不干了都要第一个干你!

“大家都静静,能动手别吵吵!”朱蓬不耐烦的喝道。

打不得总能发发牢骚。

察觉气氛不对的,都是缺月山庄外院的老人了。这位朱管事自上任以来,从来贯彻规矩做事,但也讲究情面,从不至于当着大家的面下绊子。可现在看来,似乎不全是这样,事出反常,这些老人沉默了。

几位还想起哄缓和气氛的教习,刚提起就被朱蓬冷眼扫过,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苦懑没来,情况一目了然。那幅画,那道题,只怕有深意了。

之前还丧失兴趣的几位老人,忽然想再去看两眼,有一些关键信息,也许能解读出不一样的画中语。

都说旁观者清,其实啊,也不尽然。

“都是老人了,最近的,也是能数过一掌之数的年份。教习之间有些竞争和不对付,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欺负到晚辈身上,是个怎么意思?来,诸位不是想吵吵吗,吵吵看,给我吵吵个结果出来。“朱蓬双臂环胸,阴阳怪气道。

也许此后,朱蓬朱管事要多个外号,朱吵吵。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规矩来。“一位站在画作前的老人,是医学世家温家的人,和儒家关系亲近,但又不过分。此刻出声,更多的是看在许镜台为儒家鸣不平的份上。

只见他苍白露骨的手,指纹拂过,好像感受到了笔道力道,心境起伏。

“温老,什么个情况啊?您老解释一二,苦懑不就是出了个题,至于吗?“最后那句至于吗更是几乎低如蚊声,生怕被此刻的朱蓬提溜出去。

温老收回手,不为所动的退出去,好像说过那句话就够了,不需要再多了。

见温老一副我言尽于此的样子,没人愿意热脸贴冷屁股,可他们确实需要一个解说的人来。

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吵吵了。

朱蓬扫过一圈人,大多数的老人都自觉的撤到后面去了。和温老不一样的,就只是差一句话而已。还有一些教习,是跟着教习中的老人撤的,不明白是不明白,站队还是要站的。他们不是自命清高的老古董。

“庄主有令,苦懑去薪留教十年,十年堂食。“朱蓬平静的宣布完,就转身离开,至于画卷,许镜台没要,就留给外院打脸去吧。顺便激励一下外院弟子的上进心。

想要个理由,呵。不是我朱蓬看不起你们,庄主都懒得多说一个字。

朱蓬说完就走,留下懵逼的教习们。尽管有些满肚子的火气,可没个正儿八经的理由,在缺月山庄胡来,可是要出人命的。

避开前方哗然的教习,后撤的老人相视一眼,无一例外的对温老致意。

正如温老所说,确实是按规矩来。至于规矩谁说了算,当然是山顶那位了。

“诶,福祸相依,既然苦懑走了这一步,就得应下因果。“老人们唏嘘,谁能想到他苦懑当真敢借寒山寺全寺之力,去和缺月山庄一人叫板。

九年前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人,九年后,他只会超越曾经为世人仰止的高度。

“都散了吧。“教习中有个老人落寞的背影有些说不明的意味。

今日儒家当兴,可佛家又做错了什么呢?

没人愿意给这个老人一个足以说服他的答案,就连许镜台回答苦懑和尚,也只是抒自己所想,而不是给问题画上句号。

……

许镜台当入七楼,这毋庸置疑。

至于是七楼哪一楼,却不是他人可以踹度的。可心月楼的喻馨止心情有些不太明朗,所有心月楼的教书先生都欣赏她,唯独新来的那位。虽然是个盲眼老人,可是能自由进出内外院就说明不是一般人物。但他明显不喜喻馨止,哪怕她通晓古史,甚至知道很多秘事,也不能使他多看一眼。

实际上她也知道,这位新来的先生,不是不喜她,而是不喜心月楼所有人,这所有人中自然包括心月楼除他以外的教书先生。而一向课时乱排的盲眼老人,却特意去看了许镜台的考核,这意味着什么,喻馨止是个玲珑剔透的人。

消息传入许镜台耳里,没什么波澜,他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结果。

只要能完成来此的目的,许镜台觉得就是不亏的,剩下都是赚。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他都不亏。

“镜台,七楼里想好去哪了吗?“何叔一边移植些许拭尘带来的花草,一边问许镜台。

许镜台翻着书,不假思索:“还能去呢,心月院心月院,自然是安排好了去处,安心去就是。总不会挖好坑让我跳死。”

何叔听着许镜台说的轻巧,可心里是有些心疼。堂堂许柳两家公子,如今也不得不居于人下。

“何叔,别浇死了。”许镜台出声提醒,何叔这才从愣神中回神,再晚些,这花就喝足了,死不至于,但容易起娇气。这样想着,何叔笑骂道:“臭小子,仗着点读书本事,开始教训起我来了。”

翻书的许镜台只觉得有意思,会心笑了。

午饭过后,许镜台本想继续读书来着,却被赶来道贺的朱蓬打断。

“我就知道,还得是你。”朱蓬人还没到,声音却老远就传来。院子里晒太阳的何叔找来张板凳放在院子里,提前给朱蓬备好了。

作为外院管事,不管这件事是不是朱蓬安排的,但毕竟是让许镜台顺利进入了七楼,避免许镜台被人落下话柄。可说到底,考究和利用的初衷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的。所以何叔很不高兴这位管事的到来,但碍于情面,他只配坐个凳子。

十几年后,朱蓬和何叔谈及此事还大笑不止。

此刻朱蓬坐着小板凳,还得撑着,不然坐不稳当。旁人也就罢了,许镜台在这,怎么着都得装个正经的样子。

不过嘴里嘟囔着:”连杯茶都没有,大老远的。“

何叔眼一瞪,胡子一吹,气不打一处来,就要和朱蓬好好说道说道,却不料许镜台出声道:“何叔,我渴了。“何叔当着小公子的面自然不会和朱蓬计较,话音未落,脚下的说道就变成烧水。

朱蓬得意一笑,不过一刻钟后,看着手里捧得一杯开水,目露凝重之色,春神茶...水色的?

许镜台瞧在眼里,安然喝下一杯温度适宜的白开水。

白开水而已,你以为我渴了喝什么?琼脂玉酿吗?许镜台心里活泛,脸上却依然不动声色,甚至眼神都还保持着对何叔说话时的温和。

“镜台,七楼?“朱蓬点到为止。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在心月楼吧。毕竟也挺意外住在心月院的。“许镜台的话让朱蓬暗自松口气,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多少是有些猜想。

“心月楼好啊,前些天新来了一位教习,好家伙,心高气傲的,就差把心月楼废物五个字写脸上了。你去了好啊,给心月楼涨涨威风!“朱蓬搓着手,就差把你一定要去拜访几个字写脸上了。

“哦。“许镜台不冷不热。

“哦?“

“嗯?“许镜台疑惑的目光对上朱蓬的笑意,有些许尴尬。

朱蓬确定许镜台听懂了,可好像他揣着明白打算装糊涂,这让朱蓬有点不太舒服,哥几个受过的气,你不尝尝不合适啊。

可转念一想,那位会放过许镜台吗?不会的,都下阁了怎么可能不好好折磨一番。想到这,朱蓬笑的很明显。

“对了,何大哥,晚上不用做饭了,去老太家吃饭,美得很。”朱蓬完美诠释了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时间飘的忘了何叔还在气头上。

“谁是你何大哥,别跟我套近乎。”何叔很不高兴。

朱蓬嘿嘿一笑,也不生气,静静晒着太阳眯起眼,八指交叉,却只有两个大拇指不停翻圆。

傍晚时分,朱蓬带着许镜台去了,何叔也跟随着,老太既然没有刻意交代,那就是说这位何叔是可以跟着的。许是爱屋及乌。

冯太家中,冯祈竹正苦着脸择菜,冯太在一旁督促,生怕一个不留神,让冯祈竹溜出去。今天的家宴,搁十多年前,她一个人都能完成,可是多年后,还是需要有个人帮衬着,主要还是想传给冯祈竹,这唯一的孙女。

也不知道未来哪个混账小子能娶走祈竹,老太老是会想着,替自己也提替她已死的父母,还有入土的冯老板,老店的原主人。

“奶奶,许镜台来了,您快看!”少女好似见了救星,冲着老太大喊,生怕她听不到。

“摘你的菜,姑娘家家的,一天到晚没个正经的矜持像。”老太敲打一下冯祈竹,完全不顾少女那可恶的鬼脸。

“冯老,镜台给您带来了。”朱蓬毕恭毕敬的站到老太身后,对着许镜台使眼色,让他主动些,不要冷落了老人心。其实冷落不冷落的他不知道,反正不要把锅丢在自己头上就行。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来,镜台,快到我跟前来。”许镜台乖巧的站定在老太面前,任由老太轻而易举的抬起手捏着自己的脸蛋。大概许愿有用的话,许镜台想长高点。

“好孩子,好孩子。他们太坏了。”老太说着说着,潸然泪下。

许镜台还没想明白,朱蓬先慌了,冯祈竹也慌了。

老人为何...许镜台想不明白,但他知道,这不是作假。而是看着自己,老太会想起过往吧。那又是什么样的过往,会让朱蓬都敬重的人,如此失态。

“冯奶奶,我轻易死不掉的,我保证。”许镜台不过九岁的稚嫩面庞,此刻表现得比朱蓬还要稳重些。

老太含泪笑道:“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个隔着辈分的人,当着所有人的面,拉勾约定。

门口注视这一幕的青衫男子顿住了脚步,这一顿,竟是有些不敢踏进去。他能在当代佛头面前耍威风,也能一怒之下改变天象,可他不能随心所欲,所以对不起很多人,有些人死了,有些人活着,这也是一种相互折磨。

身旁挺直脊梁的老人,说道:“总不能一直站着吧,冯老太都看得开,你有什么可计较的,更何况许镜台得了偏爱,又何尝不是一种弥补,对你对她自己。”

青衫男子摇头说道:“不了,现在见太早。”

说罢,便消散原地,只留一个魏晋风骨的老头,慢慢前行。

许镜台如有所感的望向门口,刚好瞥见一抹青色消散,喃喃道:“我见过你。”在山顶,那璀璨法相旁。

心底的涟漪消散,那股奇妙的感应消失,许镜台也不作他想。

而其他人,除了心知肚明的仲明先生外,只有冯太知道他本该应邀而来。

经过一番操作,冯祈竹不敢闹了,她怀疑奶奶是不是故意的,演戏呢搁着,非要让自己学那七宫家宴。

而七宫家宴是何,连朱蓬都是第一次吃到,以前只是听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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