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断奏章

《梦的断奏章》

第20章钢镚换藏书春雷问冬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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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缺月崖回来已经是傍晚,春天的夕阳有种明媚的残照。

许镜台回到心月院的时候,何叔也已经回来了,想必许母此时也看到空空如也的画作了吧。实在是许镜台也没什么空去作画,坐拥一座楼阁的藏书,孰重孰轻许镜台还是拎得清的。

“何叔,钢镚带了吗?”许镜台进门就喊道。

“在桌子上,一百个够吗?”在厨房忙活的何叔同样打开嗓门回道,还特意询问一下钢镚够不够用的。许镜台进堂屋一眼就看到了沉甸甸的钱袋子,掂量了一下,才算是对一百个钢镚的分量有了全新的认知,嘟囔一句:“真不轻。”

许镜台拾起钱袋子就要出门,头也不回的喊道:“何叔,不用做我的饭了。”

“不回来吃了?”何叔问道。

“在外面吃过回来的。”

听着越来越远的声音,何叔没忍住高声喊道:“喻馨止那丫头挺不错的,啥时候请回家里吃饭。”

出门还没走远的许镜台听到后一个踉跄差点崴倒,头也不回的落荒而逃了。

心月院内何叔走出来,双手在围裙上擦拭着,笑道:“这孩子,我才下山不到一天的功夫,都和人家绯闻传遍心月楼了,本来还能说是朋友关系的,现在也要被坐实喽。”

...

这边一路小跑来到藏书阁,许镜台越想越头疼,以后该怎么做个乖孩子是个问题。

不过头疼却是不耽误推门而入,还是那副空阔的模样,到了晚上更不见一个人影,就是有个鬼影许镜台觉着也算热闹。

也不晓得老韩是怎么当上的管理员,有人进来了连个屁都不放,更别说招呼了。

没办法,拎着一袋子钢镚的许镜台急着兑换,倒不是非要今日换书不可,而是也想问点无关大雅的事情。

老韩不主动出来,许镜台就顺着旋转式的木质楼梯向上去,一边爬一边埋怨:“老韩啊,没事咱就装修一下,加个电梯。你也寻个方便不是,这每一层都有点高啊。”

“老韩?老韩!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没有?”

许镜台估计这老头是在看自己乐呵,索性说道:“你要是不在家就别吱声,我把藏书阁给你搬空喽!”

这时候才算有点人气,只听一声暴喝:“你敢!”

爬到三楼的许镜台一听过火了,弱弱回话:“不敢不敢,你在家我哪敢干这缺德事呢。再说了,那古文我也解不开不是。”话是这么说的,可许镜台要是偷走老韩的佩章那就不一样了,藏书阁之大,也不过一面佩章的事。

正琢磨着一直用钢镚换似乎挺费劲,想打点主意的许镜台,突然听到顶层一声冷哼,顿时蔫了,不敢再动心思。

上个七层其实并不是很累,但是带着一袋钢镚还是很不轻松的,许镜台为了表现得卖力点,更是气喘吁吁的,好像掏空了精力。

“老韩...呼..喝着..呢?”许镜台装道,也算是打过招呼。

侧躺在床沿的老韩,一手撑着头,一手举着酒杯。木桌和木床也不过几公分的距离,那床姑且就叫床吧,实际上也就是凸出来的一整块木台,被改造成床了。

七层的光景和许镜台想象的不能说没有差距,只能是压根凑不到一起去。

杂七杂八的东西堆散着,把本来富裕的空间弄的一点也不富裕,不过好歹不是家徒四壁的破败。有些东西还算是说得过去。

而且这么堆放的话,说明七层其实是没有书墙的,那种类似佛墙的障碍。

那是不是说,七层其实就是个摆设呢?

老韩不搭理许镜台,可不代表他一点都不关心,正相反,这小子现在的心思老韩不说一清二楚,也要明白个七七八八。

“别想了,能登上七层最重要的,已经不是书了,而是人!”

老韩优哉游哉的戳破隐秘,却没有什么负担的样子,好像告诉许镜台也只是因为这算不上秘密。

“这样啊。”许镜台乐了,问道:“那我也登上了,能得到什么呀?”

“你?”老韩不屑的模样简直欠揍,许镜台有理由怀疑他这一身毛病就是被人打出来的。

“我怎么了?正儿八经走上来的。”许镜台抗议道。

老韩好像听到了笑话一样,笑够了才说道:“藏书阁七层,读完一层才能算真正有资格进入二层。踏上一层的阶梯,就会感受到真正的大道压制,那是来自二层对一层的压制,扛过去才算是真正进入二层,之后依次类推,只会越来越难。一旦进入二层,就算是要个外院教习都不为过,入三层可以当教习先生,入四层为掌席,入五层七楼院长任选。至于入六层,嘿嘿,一步登天,想走都不行,内院的大门都可以敞开。至于你啊,才读了一本,大道都懒得欺负你罢了。”

许镜台恍然大悟,难怪老韩一点都不在意有人冒犯,如果真有人能顶住大道压制冒犯上去,那反倒是贵客了。

“那岂不是说,你那佩章除了打开书墙的本事外,就没了。挡不住大道压制。”许镜台感觉快乐啪一下没了。

“不不不,它能挡住,是你不行啊!哈哈哈。”老韩捧腹大笑。

“得。”许镜台算是明白了,这老头就是闲的。“你还没说第七层呢,进入第七层会怎样?”

老韩笑眯眯看向许镜台,直到看得许镜台毛骨悚然才说道:“入第七层,拜师缺月山庄,有资格学无相心经。”

许镜台不在意拜师,但听到无相心经四个字却是愣住了。

相由心生,无我无相。起喜怒,控爱欲,生哀乐,死伤悲,此后无相入本相,本相即无相。

这段话总是会在他很小的时候回响,无相无相,和无相心经又是什么关系?

“老韩,这无相心经是什么书,你见过吗?”

“这我上哪见去,人家缺月山庄的传家宝,鬼知道藏哪了。”老韩嘟囔道,但又转念道:“不过据说,缺月山庄历代学会无相心经的,只有三个人!”

许镜台迷糊的盘膝做到老韩跟前,鬼使神差的问道:“哪三个人?”

“这第一个啊,自然是初代庄主。那位,啧啧,凭一己之力在支离破碎的大唐中遮掩天命,硬生生给大唐续了一口磅礴气数。可惜啊,他能挽狂澜于既倒,却扶不起大厦之将倾。这第二位,还是现任庄主,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人,十几年前卸甲一战,下山与那军方的老魔头大战三千回合,打得天地不堪重负,东海翻腾,叫军方在缺月山庄面前十年抬不起头来。这还不算完,后来道佛联合其他世家联名问罪缺月山庄,乖乖,那动静堪比清末江湖最后一次联合抵御外来入侵。最后还是被庄主一人赏了一耳光,才不甘退去。”

十几年前?下山?不过一人赏了一耳光有点离谱吧,许镜台心中思绪万千。

“那第三位呢?”许镜台没听到下文,追问。

老韩白眼一翻,本就浑浊的白色瞳孔显得更加泛白,指了指许镜台,又指了指自己,不满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这一句话给提了心脏悬在半空的许镜台吃了定心丸,差点以为老韩那一指就是指自己。

“那非得缺月山庄自己人能学?”许镜台问道。

“唔,这个嘛。我还真不清楚。”老韩实话实说,也没什么要敷衍的。

“行吧。”许镜台感觉也就问道这了,随后掏出一袋子丢给老韩。

早就听到钢镚清脆到美妙的响声,此刻到手,老韩更是堪比垂死病中惊坐起,立马坐了起来,急不可耐的打开钱袋子。

他只是手掏进去,颇为遗憾道:“就?就一百个?”

“昂,能换几本?”

老韩不再搭话,许镜台以为他是在估摸着,实际上老韩是在挨个抚摸钢镚的纹身,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咳咳,一本吧也就。”老韩正色道。

许镜台大失所望,虽然也知道藏书的珍贵,可是只是借读啊,又不是买,一次一本也太亏了吧。

“不过这次允许你再拿一本,好了就这样吧。”老韩不耐烦道。

或许是老韩发慈悲了,许镜台琢磨着琢磨着有些不对味了,如果说一百个钢镚换一本的话,老韩按理说不该再加一本的,自己不缺钱他又不是不清楚,那是因为啥呢?

都是钢镚啊,钢镚?

好像不太一样!

“老韩?”“嗯?”

“你是不是有啥癖好?”

老韩一手托着钱袋子,另一只手好像还在验货。满不在意的回道:“没啊,我能有什么癖好。”然后不动声色的就要把钱袋子收走。

“哦?那下次我多带点花的,一千个够不够。”许镜台故作询问。

老韩脸一苦,显然不太高兴:“你都知道了还拿带花的,讨打!”

“你早告诉我不就完了吗?”

“天机不可泄露,你知我知便可。叫别人知道了,会笑话的。参着点来就行。”

“那兑换?”

“吭吭,一个国徽一本,越老越好说。其他花的给你合计一本。够意思吧?”老韩自以为是地抛了个你懂得的眼神。

许镜台勉为其难的懂了,但是不打算吃亏道:“那这回?”

老韩一把护住钱袋子,打死不认账,打定主意许镜台不知道里面的国徽是几个。

“行,你狠。”许镜台气呼呼的坐下,抓起酒坛子就给自己倒上一杯,一口闷下,既有点赌气的意思,也想霍霍老韩的酒。好酒细品,像许镜台这般喝法,无疑是暴殄天物。

可哪知老韩毫不心疼,你尽管霍霍,老子不亏就是。

许镜台默默放下酒坛,后劲不小。这番玩火自焚的模样又惹得老韩放声大笑。

“老韩?”“嗯。”

“下山很难吗?”许镜台借着酒劲问出心底的困惑,喻馨止的遭遇他不是很能理解。

老韩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脸我懂了的样子:“你说的是喻馨止的事吧?”

“你知道?”许镜台愕然。

“她上山之前我就在这了,你说我知道不知道。不仅知道,其实差点成了我收养那小姑娘,也还好不是我。不然就那要死要活的闹劲,我不得给她安排的老老实实。”老韩打趣道。

“这些年其实也就这么一例违规下山的。一来她本就是外来的,即使被收养了也还是称不上山庄的庄内人,更何况喻老先生有些受排挤的因素在内。二来缺月山庄的规矩,除了有身份的人员和学生外宿等情况下,在没有取得许可前是不允许随意下山的,也有军方和政府对缺月山庄的态度模糊的原因。那时候喻馨止才只是个七岁的孩子,纵然早熟一些,没人陪同也是不行的,可喻老先生的脾气既不愿意低声下气的求上一任管事松口,也不能让喻馨止一个人下山。最后闹到不行了,喻老先生抓住庄主的衣角,用他从不肯低声下气的骨气恳求庄主:她还是个孩子,有火冲我来。还得麻烦您派个人护着她一程,要是她愿意回来,你就让她去缺月崖,要是不愿也请看在我老喻半辈子的份上,放她一条生路。”

老韩叹气:“没过多久,喻老就撒手了。庄主按照遗愿去做了,不然一个七岁的姑娘在那个年代,是要卖去山沟沟里的。自那之后,山上下山的规矩删了又改,改了又换,才松些。”

“那这么说的话,倒说不上谁对谁错了。就是喻馨止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了。”许镜台又饮下一杯,觉着这世间意难平的事太难了。

老韩随了一杯,抿道:“谁说不是呢。”

临了临了,老韩架不住许镜台这么糟蹋酒,凶着性子把许镜台赶走。

临走的时候许镜台回眸扫视一圈,笑道:“老韩,那六层到七层的大道是啥玩意,你可别说是你自己啊,狗都不信。”

“臭小子。”老韩笑骂,一本正经的拍了拍一侧被裹起来的长条,喝到:“吾有一琴,唤九霄环佩。琴声惊雷,无人敢应!”

许镜台笑了,不信。他忽然想起老韩说六个人里有一个要跟他学琴来着,莫不是真的?

“天下名琴第二,九霄环佩?”许镜台痴然,看着这个邋里邋遢的老人家,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能御动天下名琴的琴师啊。

老韩眼瞎但感知不差,厉声斥道:“对牛弹琴,竖子不足道也。”

碰了一鼻子灰的许镜台,被骂了也不生气,只是回头下楼,高声说道:“老韩,待我读遍藏书阁,听你一曲行不行?”

却没有回应,等到许镜台用佩章取了书,留下佩章,走出藏书阁时,有春雷惊动。

初春时节,末冬之时,有春雷乍现,便以春雷问冬生。

许镜台狐疑:莫不是真的?

只听九霄之上有琴音争鸣,有人放声高语:“待你遍历藏书阁,弹上一曲又何妨!我韩山迟再弹一曲又何妨!”

许镜台听不到,那是天人说话。

……

“大晚上的,发什么酒疯?”

被吵到烦躁的冯老太同样放声高语,直接给上头的老韩吃了教训。老韩却不敢吭声,论辈分他都得喊声姨。

藏书阁顶层,青衫男子悄无声息的出现,皱眉问道:“发什么神经?”

“嘿嘿,不告诉你。”老韩咧嘴就笑。

“哼?”青衫男子好奇但是强装风度,只是瞥向钱袋子问:“镜台来过了?”

“嗯。”老韩也不遮掩,取出钱袋子,熟练地检出几个国徽钢镚丢给青衫男子,然后随意拾起一枚花钱弹着玩。

“老毛病改不了?”青衫男子收了钱,很是满意,也不过问发神经的事了。

“改不了,都老毛病了咋改。”老韩无赖道。

青衫男子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越想越生气,便对着钱袋子勾手。老韩一副如临大敌的炸毛模样,把钱袋子护的死死的。如果叫许镜台看见是要好好记上一笔。

“拿来。”

“你不是只要国徽老钱吗?你取你的,我玩我的。”老韩囔囔道。

不料青衫男子干脆利落的丢下五坛酒,四枚老钱换四坛,多了一坛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老韩咳咳声,颇为羞涩的收入囊中,钱袋子什么的不值几个钱,说给就给了。

青衫男子满意的点头,说走连招呼都没有。

诺大的藏书阁,又剩老韩一人。

但他不寂寞,正有劲的算着买卖,囔囔道:一本旧书一老钱,一钱又换一美酒;两本瞒了两老钱,散钱又换酒一坛,美啊赚啊。可惜许镜台这臭小子也是精明,就指望量了吧。

不过,还是白嫖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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