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

许镜台和喻馨止坐在心月院外的草地上，看月明星稀和风吹草动。如果时间可以留在这里，喻馨止大概也是情愿的。

时间过了良久，许镜台扭头问道：“你接下来想干嘛？”

喻馨止低头想了想回道：“了解喻爷爷所有的往事，然后下山，去做一些以前想做做不了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还想走遍江南海北，等一等江南的春暖花开。”

“为什么要是江南？江南的风光其实只有一刹那，其实你也可以回到这里。至少这里还算是你的归宿。”许镜台本就出生自南方，江南的风景在他眼里只有刹那芳华的惊艳，却少了风雨飘摇的惊心动魄。

而喻馨止，大概是属于那种芳华只求一霎的女子。可许镜台还是觉得，喻馨止也可以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一直背负着心底的痛苦。

“回来吗？”喻馨止仰头自语，却是灿然一笑道：“看我心情吧。”

许镜台转头望着喻馨止，明眸皓齿间有着令人沉醉的笑颜。“行。”许镜台轻轻开口，好像是替很久很久之后的她和他，答应了某件事。

……

次日，许镜台去心月楼的时候，被彭敏逮了个正着。

当着一众掌席的面，许镜台老实的就像个孩子，实际上也是个孩子；但早恋算怎么回事？还是要好好教育教育的。

“昨晚在哪？”

“心月院。”

“谁和你在一起？”

“我，何叔，还有...喻馨止。”

一问一答间，许镜台算是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也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叫什么事！

赶忙解释道：“不过什么都没发生！我保证！”

“那喻馨止人呢？”彭敏狐疑问道。

这下轮到许镜台愣着了，昨天喻馨止睡的偏房，许镜台又不可能和她说一块，自然管不到她的自由。所以睡醒后喻馨止走就走了，许镜台也没有多想。但是喻馨止也没回心月楼接受堂席之争的授勋仪式，也确实是许镜台没想到的。

此刻呆愣的许镜台答不上来，总不能说丢了吧，这么大个人，丢了也太丢人了。

“不知道？”彭敏追问。

许镜台只好老实回答：“是。”

彭敏原地踱步绕了个小圈后说道：“喻馨止不喜欢这些仪式什么的，所以大概率是去了藏书阁吧。这样，你带着象征堂席的勋章去藏书阁交给她，就这样吧。”

说罢，就把这在外院和七楼近乎至高的荣誉勋章交到了许镜台手心，也不管许镜台到底是情愿不情愿。

还有，这真的是因为找不到才这么出此下策吗？

许镜台大呼上当，但是事已至此，这个差事他不接是不行的。不然这一众掌席没一个是好惹的，尤其是在院长的带领下。

“那行，我等会就去。”

彭敏眼一横：“等会？”

许镜台讪讪道：“要去找仲先生借本书来着。”

“藏书阁什么书没有？赶紧去！”

“可我...”“现在，立刻马上！”

许镜台还没来得及争辩就被轰出了心月楼，只得硬着头皮向藏书阁而去。也不知道喻馨止到底抽什么疯，大喜的日子居然还要去藏书阁。

等许镜台赶到藏书阁的时候，喻馨止已经捧了一本书在一层的台阶上细细品读，她没有许镜台的特权，所以即使是现在也还没有读遍第一层。但距离读遍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了，在下山之前喻馨止有自信可以踏过第一层。

“你还真在这啊。”许镜台环顾四周，发现是佛墙被打开了。

再一看喻馨止捧着的可不正是《禅经》嘛，这本书总卷的开篇，初读的时候许镜台自己也颇为拗口。如果不是有一个饱藏诗书的老韩，想吃下这本书还得费很大劲的功夫。

喻馨止简单的“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许镜台也不在意，去二层挑了一本儒家的典籍也去往二层的阶梯坐下，翻看起来。

相比许镜台没有限制的时间，喻馨止少的只有一个小时的区间着实有些不够看的。等到需要借走的时候，许镜台也跟着起身合上书，显然也是不打算留下了。

“你跟着我干嘛？”喻馨止不解问道。

许镜台这才顺势拿出刻有喻馨止名字的勋章，摊开在手心说道：“有属于你的东西在我这，你说我跟着你干嘛。”

喻馨止一下子羞红脸，吞吞吐吐道：“那...那你...给我就是了。”

“那可不行，彭院长说要亲自给你戴上的。”许镜台一脸认真，不管彭敏有没有这样要求，反正仪式感许镜台是给到位了。

在喻馨止没有明确拒绝的回复时，许镜台轻轻靠近了她的心跳，比平常要更加有力也更加慌乱。只见许镜台轻轻撩开挡在胸前的长发，将勋章轻轻别在胸口往上的位置，大概确定了没有戴歪后才主动退后两步。

而喻馨止还低头失神的看着崭新的勋章，拥有这枚和身份相匹配的勋章，她就能自由的进出内院了。

“你也是内院的人对不对？”仿佛有了底气的喻馨止抬头问道，语气中带着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欢快。

许镜台显然没明白她为什么在意这个，也是直接回道：“不是吧，我也没去过内院。”

喻馨止见许镜台不承认，一时间大好的心情凉了一半，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甚至连一声慰问许镜台大老远跑过来戴勋章的“谢谢”都没留下，这让白当了苦力的许镜台倍感郁闷。

但是郁闷归郁闷，许镜台还是很高兴的，至少喻馨止如愿以偿了。对于这个苦命的姑娘，总算是能够找到些足以慰藉的喜悦。

许镜台回到藏书阁，坐在第一层的阶梯上，静静的整理着昨天的收获。

除了精神力的运用外，许镜台其实还白嫖了不少好处。因为他一遍又一遍的踏上阶梯，而且每一次都带着新的见解和理论，所以每一次的收获都是不同的。

如果说一开始许镜台带着正面的想法遭到了驳斥，那当许镜台放弃钻牛角尖时，他选择带着反面的想法再次踏上，不出预料的遭到了打击；这一来一回之间，许镜台从中寻找着一个平衡点，一个足以让自己不用纠结于到底是正是反的平衡点。

但很遗憾的是，哪怕许镜台足足踏上了五次之多，白嫖了太多见解也没能让他彻底找到最理想的平衡点。

可意外总是骤然降临，当许镜台抛开一切杂念面对藏书阁的震怒时，他才知道，是正是反，在合乎自己内心底线的坚持下，一切都会自有答案。这也就是说，当你不能以纯粹的唯物主义客观看待时，那就不妨用唯心的立场去做出合乎你内心正义的标准。

所以许镜台在面对近乎六层的大道之音下依然站了起来。

因为他啊，终于能够正视自己的心相。这在那位庄主看来，已经正真的摸入到无相心经的第一层感应篇，故而亲自出手去收尾。

至于许镜台到底记没记住，那谁知道呢？

只听诺达的藏书阁，唯有一人捧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