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独特的生物，他有心灵和精神两种奇妙的力量，有别于这个蔚蓝色的地球上所有的其它生物。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人类的历史才能在短短的几千年岁月中，营造出无数个划时代。

但对于古武时代来说，无论是心灵还是精神，都属于触不可及的存在，所以人类只能寻求同属于其它生物的特征，也即是力量、速度还有反应。

可这并不足以人人类的时代跨越出一个层次，以至于他们可以完全摆脱野兽。

那时候的他们，做出来第一次变化，创造了文字，也即是创造了文明；这意味着，他们的共识对标向了精神的层次，这才是人类第一次跨越，真正将独属于人类的本质特征第一次呈现出来。

在之后，朝代的出现，文化的兴起，至圣先师的布道，百家争鸣的饕餮盛宴，一切的一切构架出一个修行者的时代来临了。

同时，九等划分的等阶也因此逐渐清晰。

不断的发展和延伸，让修行者们逐渐完善了境界，感悟和门槛，然后逐一对标，才算是打下了基础。而当这些修行者们所处的地方，有一个统一的称呼，那时候的人们管它叫---江湖。

江湖上对于精神这一方面其实涉猎不深，反倒是庙堂之高的文人对此颇为中意。

这方面享誉江湖盛名的，是儒家。诸圣迭出的时代，总少不了儒家一席之地，这是最为恐怖的事情。如果说天下圣人的席位为十，那无论其余九人是谁，必有一席是儒家的。而这也意味着，其余百家圣人都是抢夺出来的。

但同样令人惊讶的是，儒家自那位至圣先师之后，再没有哪一位圣人可以抵达一等至圣先师。

有人说这是天地对于天下独尊儒术的反噬，也有人说是儒家被气数所求，再无浩然正气。

众说纷纭中，儒家终究是没落了。

因为觉醒者大量的出现，精神领域的秘密就像是天赐一般，可以轻易触摸得到。只要完成觉醒者的进阶，精神力会自然而然的水涨船高，不像修行者那般水磨硬泡的功夫，也不用学儒家读书冥想。

可心灵的力量，却是最公平的。

以至于所有人，也包括普通人都能感受得到。

从喜怒哀乐，到嗔痴贪恨，心灵总是在无时无刻的体现着一个人身为人最根本的情绪和感知。

借鉴一位圣人曾提出的心境层次，他指出第一层该是：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第二层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江湖中评定心境为浅真，深沉，内敛，城府，之后楼阁高起，纳须弥于芥子，起微末聚东风，舍浩瀚归本真。

心境由浅入真，遇深则沉，保内收敛，建楼阁，纳须弥芥子，见微知著，方能舍末归真。

人的一生，从降生开始，到甘于老去，其实就是这么个过程。而对于修行者来说，却有大不相同。

修行者的心境往往影响着道路，也干预着心魔和桎诰。

但是心境无处可修，却有浑然天成，比如有赤子之心，佛心舍利，道家道心玲珑，儒家明心见真，而独缺月山庄无相之心，相由心生。

——《古道摘要》

许镜台轻轻合上书籍，仰在床上，回想着老韩说过的话。

他说：如果你想要解决自己身上的麻烦，首要的，就是面对真正的你自己，而不是现在你所呈现的样子。

这句话，许镜台很难不认同。

若是在深层次冥想之前，许镜台或许还会觉得这句话有待商榷，毕竟自己已经以这样的方式生活了这么久，到底孰真孰假，自然是许镜台自己更有把握。

可深层次的冥想之后，许镜台就不再自信了。

自己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呢？

想着想着，许镜台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幽暗的海面，一次次的沉没到底代表了什么？而谁才是真正的我本该拥有的样子？那扇门...后面吗？

得不到答案的许镜台缓缓淹没在思维的深海中，昏沉睡去。

第二天，难得缺席了晨练的许镜台，醒来时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辰，也就没有继续去练剑，而是选择好好重温一下何叔的手艺，之前时间太赶，吃的比较仓促。

尽管想了一晚上也没有答案，可许镜台也不气馁，就算看不到庐山真面目，也不影响现在的许镜台过他想要的生活。

用过早膳，许镜台去藏书阁找老韩练剑。

但是难得的看到老韩早早的出现在楼下，似乎就是在等着许镜台到来一样。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太靠谱的样子。

“老韩，太阳打西边来的呀！转性了。”

老韩负手而立，迎面向许镜台大步走去，这昂扬的步伐差点让许镜台以为这家伙焕发第二春了呢。

“愣什么？”老韩错着许镜台的身过去，侧头训斥道：“赶紧的，今个带你去打个泉。”

这下许镜台更走不动了，打拳？

好好的剑我不练，打拳干嘛去。打了四年的拳是我还不嫌够嘛，闲的。

“打个麻球的拳，不去。”许镜台不耐烦的挥手，当下就要去上二楼换几本书出来，最近书的不太多，但也快把二楼扫清了。

可老韩这个暴脾气，也不是好惹的，二话不说就捋起袖子，单手拧着许镜台半边的耳垂，贴着耳洞恶狠狠的问道：“你去不去？不去也得去，还给老子装什么蒜。”

许镜台真个无语，自从老韩也不刻意伪装后，手法是越来越粗鲁，脾气也是越来越爆。

“去，不就是打拳吗，多大点事。”许镜台干脆利落的认怂，反正也没外人在。

老韩这才罢手，老神在在的望前面走路，好像许镜台这个健全的人比他还要不识路，而许镜台还不觉得这不应该。

实在是见识了精神力的妙用后，许镜台对修行者有了更加直观的认知。

而往常老韩所说的感知，许镜台如今也是可以做到的，只是无论是从精细度上，还是从范围上，都称不上登堂入室。

不过有趣的是，这两个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反正是谁也没理解谁的意思。

但趣就在这，许镜台还是愿意跟着，而老韩也没有什么意见。

直到进入内院，一路绕过去后，许镜台迟迟没看到什么练拳的好地方，满眼都是小路和野竹，这才意识到是自己领会错了意思。

“老韩，咱这是去哪？”

老韩头也不回的回道：“去一个有泉水的地方，你知道我那些酒最主要的原料是什么吗？”

许镜台一脸不信但很顺承的答复：“就是泉水？”

“对。”老韩见许镜台不信，也不多余解释，说道：“你到了就知道。”

后山的内院有多大，许镜台不清楚，十来峰的地盘，交错盘踞其实很复杂。而这些隐秘的地方，都不该是许镜台能来的，但是有老韩在似乎又顺理成章很多。

在后山的山脚处，许镜台看到了满山的珍稀药植，哪怕是《药本纪》中的记载，许镜台都觉着是不是保守了些，大可以大胆一些，对一些植物的变种也进行试验一下，也好让许镜台此刻不用显得太过没见识。

“真是...长见识了啊。”

许镜台太过惊讶，但也只是看看，想越过这所谓的山涧去对面捞一笔，要冒很大的风险吧。

老韩带着许镜台沿着岸边继续往前走，一路上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任由许镜台独自去打量这奇异的一幕，一面珍稀植株满山野，一面野竹无人问津，两面以这山涧为划分，泾渭分明的同时又让人不解，这是为何呢？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可同样是汲取这方山涧，却有两种效果。

但是很快，许镜台就有了答案。

泉水的泉眼处，许镜台看到无数的活水从泉眼中喷薄而出，但是在对面，却有一道水渠单独引导了水源流向对面的山野，只有一小部分源自泉眼的活水是流向刚刚途径的山涧。

老韩缓缓蹲在泉水岸边，对照着水面的自己，毫不留情的舀上一勺，灌满了随身带着的酒葫芦，还不忘扭头对许镜台说道：“过来，把这几个酒坛子装满。”

说罢，几个空酒坛子就出现在岸边，好家伙，有备而来！

不过许镜台也不说什么，一边装水一边问道：“老韩，为什么要这么引水，让两面都长满植株不好吗？”

老韩拍了拍酒坛子，像是确保分量足够后才说道：“你要这样想，两面一模一样的山野那只能是数量一模一样，但是对于珍稀植株来说，是不能这么去算的。质量才是真正的价值，而大部分的活水流向那里，不仅是资源的倾斜，更是定位的准确。”

“就如人都不能三心二意一般，养植株也是这般。而这底下藏着龙脉的活水，也不是万能的，有那么一两分滋养下万物生灵也是一种平衡。”

许镜台装完水，若有所思的点头，回身望向水中的自己久久不语。

“如果迟迟不能看清自己，那就试着去释怀。我看我是我，我也不是我，是我是我，不是也罢。”老韩独自一人轻轻说道。

而许镜台透过泉水看着自己，准确的说是自己的倒映，喃喃道：我是我，但又不全是我，我只要是我就够了。这一刻，心底如有清泉流过，清凉澄澈。五年开渠，一朝涌水，泉眼已成，心湖可期。

此后心境入浅真，只待潜龙腾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