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娘除了诧异迟疑之外，脸上多出的那点情绪，分明是心动。
而自始至终，傅清宁的表情实在看不出多大的变化来，尽管把那点动摇看在眼中，也未见得有多欣喜。
许三娘喉咙一滚，重重咽了口口水，颤声问她:“姑娘您方才是说……合作？”
她目光不经意扫过傅清宁身后的徐嘉衍和霍云令，显然对于傅清宁所说合作二字，心生犹豫。
傅清宁点头说是，当然也看见了许三娘的视线，浅笑出声来:“这个铺子是我自己的，与表哥们没有半点关系，便是家中长辈也是不插手的，一概都是我说了算，我说是合作，便是合作，许娘子不用担心这个。
若你再不放心，咱们可以签下契书，到官府去过了明路，你也不必怕我来日反悔，或是此刻诓骗你。”
“不……不是，不是的。”
许三娘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
这样的高门贵女，又有什么好来诓骗她的？
就凭她那点儿炒货的手艺吗？
似傅清宁这样的人，一呼百应，有霍家给她撑着腰，她想干点儿什么又干不成呢？
炒货铺子……她要是高兴，动动手指就能让赵记在金陵城开不下去。
人家到明义坊来走这一趟，连坊正都客客气气的陪着。
许三娘自问没有那个分量叫她特意来行这一趟骗。
是以这姑娘是带着十足诚意而来，又没想要仗势逼人。
许三娘抿了抿唇:“姑娘您说的合作，是怎么个合作法？我是个粗人，虽然开过几年铺子，但都是自家的生意，也没那么精打细算的……我怕辜负了姑娘的心意。”
傅清宁眉眼弯弯的模样，甜进了许三娘的心缝儿里。
她一时有些看呆住，傅清宁才缓缓与她说:“铺面我提供，你要炒货用的原料我也提供，需要什么东西，你只管开口，银钱上一概不用你操心。你只负责炒货、卖货，记账的事情也归你，可每月初一十五我要复查一次账目。
虽然是合作，但咱们是初次合作，最好还是分清楚一些。
铺面算我租给你的，前两年不收你租金，两年之后，咱们的合作如果还在继续，按照彼时金陵城内的行情，我给你优惠一成。
每个月所得盈利，购买原料的钱扣除掉，余下所得我只收你三成，其余七成尽归你所有。
除此之外，你想住哪里？我可以提供你一处宅院，免费给你住，只要咱们的合作还继续，那宅子你就可以一直住下去。
要是哪天许娘子赚了足够的钱，不想干了，或是想自个儿开个铺子单干，同我说一声，我也绝不拦你。”
她一面说，许三娘就一面在盘算。
铺子开到外面去，要是真的能做出名堂来，生意肯定比开在明义坊内好得多。
免一年的租金是不少的钱，还给她提供住的宅子，盈利也只是抽走三成，甚至一年之后铺面租金都可以有一成的优惠。
听起来似乎一切都很合理，她好像也没吃什么亏。
可实际上……
许三娘眉心拢了拢:“姑娘，您这……”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傅清宁坦然道:“许娘子有什么话都可以直说。”
“炒货的手艺是我的，姑娘想要开炒货铺子，自己没手艺，只能靠我的手艺，没了我，姑娘诚然也能去寻别人来干，但您头一个想到了我，纡尊降贵跑到这明义坊来想要说服我跟您合作，那我就托大一些，说姑娘是非我不可，这不算夸张吧？”
她语气和口吻里仍带着小心翼翼，也怕得罪了贵人们。
傅清宁却并没有恼她，反而点头说是:“不夸张。我这表姐于吃食上一向最挑剔，她对娘子的炒货赞不绝口，那你的手艺一定非旁人可比，否则我也不至于非要来请你了。”
许三娘哦了两声:“那姑娘开的这个条件，我觉得不成。”
霍云令闻言皱了下眉，徐嘉衍倒没觉得有什么。
他自己名下产业不少，经营上的事虽不必他日日操心，却也通晓其中道理。
小姑娘想拉人入伙合作，方才给出的条件……
他看了看傅清宁，本想开口帮她两句，却莫名自她的背影里看出成竹在胸四个字，于是又退回到原来位置上，一言未发。
“可是许娘子似乎忘了，我身后还有金陵霍家。”
她挑眉看许三娘:“诚然我并不打算叫满城皆知那铺子是我开的，对外许娘子也只许用你的名义行事。但铺面开起来，霍家往后的炒货都从你这里买，这是活招牌，不是吗？”
她歪了歪头:“我给你免去一年的租金，第一批原料钱我也可以不收你的，还给你提供宅子叫你住的舒舒服服。
我与娘子定下一年为期，一年之内赚了是咱们两个三七分成，要是赔了钱，我给娘子兜底，绝不叫你出一两银子。
一年后这铺面要是开不下去，关门大吉，咱们既然相识一场，我送娘子白银百两，也足够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所以娘子觉得，这不公平？”
许三娘瞳孔倏尔放大:“赔了……算姑娘一个人的？要是赚不着钱……不干了，您还给我百两白银……？”
傅清宁斩钉截铁说是:“我说了，娘子若不放心，咱们可以签契书。至于那一百两白银……娘子要是只贪一百两银子，咱们也不费这个事儿，你现在直说，我欣赏娘子，也不是不能给你。”
言外之意，便就是很不怕她这一年之中对铺面经营全然不上心，是赔是赚根本不在意，就等着一年后拿了一百两走人。
许三娘不用细想也知道。
人家身份地位摆在这儿，一百两根本不放在眼里，指头缝里漏出来的都比这些多。
但是对她而言，这却是顶难得的机会----许三娘一咬牙:“姑娘就这么信我？”
“没有啊。”傅清宁轻描淡写说没有，“也许你不成呢？霍家买了你的炒货，别家也会去买，可也许人家不喜欢，或是你的东西只是刚好合我表姐的胃口，诸如此类，我都考虑过。但我不缺这点钱，所以可以试试看。”
果然。
许三娘咬着下唇抬眼看她，眸色坚定:“我答应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