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大事是不容儿戏的。

人家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这是一辈子的事情。

傅清宁如今是深有感触的。

前世她自以为得了美满姻缘，到头来还不是识人不明，遇人不淑，被害的那样惨吗？

嫁错了人，这辈子就全完了。

就算是徐宝华这样的高门贵女也是一样的。

更何况还是皇太后赐婚。

将来夫妻两个不和睦，就单凭赐婚的旨意摆在那里，徐家也不敢轻易提和离。

想替女儿出头都不能够。

束手束脚，总是有所顾虑。

所以说这一时三刻，上哪里选个合适的，叫徐宝华去嫁？

若是到外阜去，多半是盲婚哑嫁，那就好比是一场豪赌，余生如何，旁人不知，无人能知。

但要是选金陵高门——徐宝华的爹娘要是有能看得上的，她的婚事也不会拖到现在了。

想到这里，傅清宁不免又低声叹气：“咱们家里头，诸王府人家，人家看不上，你不比我们清楚吗？

徐氏那样的门第，不愿意跟咱们这些复杂人户搅和到一块儿。

平素往来走动倒没什么，可要说结成儿女亲家，只怕万万不成。

长乐侯府是年岁不相当，秦国公府是婆母不成。

再余下那些所谓勋贵有爵之家，说穿了，还不如徐家门楣呢，都是空壳子，虚摆在那里，不过吓唬吓唬平头老百姓，真上了门第，谁不知道谁啊？

徐姐姐的爹娘肯定是不愿意呢。

太后赐婚固然是皇恩浩荡，可这门楣不当，人选的不成，人家心里还不是满是怨怼吗？

是，他们不敢挂在嘴上说，但那是畏惧太后，不是心甘情愿嫁女的。

连亲生爹娘都不祝福，徐姐姐往后能幸福到哪里去？

要是这样，我倒觉着，还不如嫁去清河郡呢。

至少往后的日子是能看得见的。

没人敢欺负徐姐姐，也没有人能欺负了徐姐姐。

就算崔家大郎，来日当家做主，他也欺负不了徐姐姐。

这不比嫁到外头要强得多？”

霍明珠不是那么好说服的，这些话说的再有道理，她如今一概听不进去。

而且她摆明了早就有了成算。

且这种事情，她不可能是自己决定的。

霍明意眉心蹙拢着，把霍明珠的神色看在眼里，啧了声：“你是不是早就跟宝华姐姐商量过了？”

傅清宁意外望去，果然瞧见霍明珠颔首点头。

那动作很轻，但足够姊妹两个看清楚。

傅清宁心下一沉。

那就是徐宝华自己有了人选了。

她常年在金陵的，就算往来清河郡，那清河郡中多半没有她的意中人。

反正崔家兄弟两个是肯定不会了。

京中这些人……

傅清宁摸不准是谁，但越发上愁。

因为这事儿棘手起来。

恰如她所说的那般。

徐宝华多半是打算跟她爹娘对着干了。

她看上的小郎君，早就已经被她爹娘划在外头，不堪为良配，所以她及笄礼后也不敢禀明心意，求她爹娘做主许婚。

恐怕之前是想着她得宠，素日里她爹娘大事小情也基本上都顺着她来，她在家里头软磨硬泡上一年半载的，这事儿也能成。

只是眼下为形势所迫，逼不得已，等不及了，才动了这心思呢。

傅清宁也冷下脸来：“你跟我说句实话，让我去跟太后请旨赐婚这个主意，是你想的，还是徐姐姐想的？”

这里头的性质可不一样，差别大了去。

她跟霍明珠是表姊妹，而且傅清宁心里明白，霍明珠不是动心思起意要来利用她，单纯只是帮人心切。

可若是徐宝华，那就是实打实的利用了。

她自问跟徐宝华感情没好到那地步，犯不着上赶着给人去利用。

霍明珠抿唇，倒不犹豫：“是我先开的口。

宝华听了这话，起初直说不成，说是置于你两难境地。

若是不帮忙，好似你是个薄情之人，同她相处这么久，遇上了这样棘手的麻烦事情你也不管。

可要是你真的愿意帮忙，太后那边又哪里是那么好开口的。

后来还是我劝得她，她才说叫我找机会同你说说看，又再三叮嘱我不要逼你，成不成都是命，也都是你的自由。”

她垂头丧气坐在那儿，眼前的糕点其实根本就没有吃几口：“我说这话你信吗？反正这就是事实，不是宝华出的主意，也不是她急赤白脸要来利用你。”

“我信。”

傅清宁也不想看她着急上火，就把话接了过来：“所以你现在应该告诉我，徐姐姐同你说的那个人是谁了吧？”

霍明珠撇撇嘴，捏着自己指尖的那只手越发收紧了些。

这是她紧张和犹豫时候的小动作。

霍明意看着她长大的，自然知道。

“你犹豫什么？”

她问了一句，下一瞬似乎意识到什么，咂舌又问：“是咱们家的兄弟？”

坏了。

这就是傅清宁心里第一个想法。

霍家门楣最复杂不过，徐宝华的爹娘肯定不满意。

老太太是太后亲妹妹，长房长媳出身清河陆氏，二房娶的是荥阳郑氏女，哪怕是庶出的三房娶的都是会稽魏氏

这种复杂的姻亲关系，谁想叫女孩儿嫁进来搅和啊？

家里兄弟又多，将来一个个成了婚，妯娌一大堆，就算长辈们再和善，谁知道以后的妯娌们是什么样。

傅清宁深吸口气，又看霍明珠半天不说话，冷了冷嗓音问道：“真是家里的表哥们？”

霍明珠把心一横，这才说是：“但……宝华中意的，是阿兄。”

傅清宁只觉得眼前一黑，脑子里轰的一声就炸裂开了。

霍明珠口中的阿兄，除了徐嘉衍，再没有第二个。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徐嘉衍。

他素来是个最冷脸的郎君，小娘子们再对他心生好感，也不敢靠近。

正因为不敢靠近，那点儿微不足道的心动，不多时便会烟消云散。

来了金陵这么久，除了霍明舒之外，傅清宁的确是没遇上似徐宝华这样的高门贵女，对徐嘉衍倾心的。

是她大意了。

徐嘉衍从来都是耀眼的。

哪怕是十几岁的时候，他也是最耀眼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