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王当然是做不来那样的事儿的。
所以他做了个令人很意外，又似乎很符合情理的决定。
书信他扣下了。
因为这个案子牵扯太广，干系也太大了。
好好的一座王府，就因为这么一件案子，完全败落凋零。
这干系怎么不大呢？
所以升王也断不可能见过那些书信之后还当做不知道。
也不可能说真的自己私下里再去调查什么。
明明可以告发的。
他不是那样迂腐的人。
而至于赵许二人的请求，想要得到的那些东西，摆在台面上来说的条件，他也另有打算的。
那天一大早散朝之后，升王就进了宫，径直去了安庆宫求见。
如今升王和昭王是都不上太极殿议事的。
这也是从废王府出事之后变的规矩。
其实没有人说什么。
连太后自己都没有说不许他们二人到太极殿上议论朝政。
可是升王和昭王两个人是难得的默契了一次，不约而同的不上朝。
起初的时候是称病，后来索性不去了，也没有人过问什么。
太后是明白他二人的用意的，当然也不会追问。
就这么着，一连数日，个把月的时间过去，太极殿上再也没有过升王和昭王的身影。
倘或私下里有什么事情要回禀，也不拘着是在什么时辰，只管递了帖子进来就是了。
才刚刚散朝，章太后还在批阅奏本，听说升王来，手上的奏折都没撂下，更没打算挪去西次间见他。
升王进了殿中，请过安见过礼，一抬头，见太后还在批阅奏本，他略顿了顿：“臣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你是有事儿要回禀便正是时候，要是来请个安就走的，那才叫不是时候。”
章太后一面说着，一面把手上的奏本反手扣在一旁，这才抬眼去看升王：“所以你是来回话，还是来请安？”
升王眼中隐隐有了笑意：“臣是来回话的。是臣糊涂了。
才散朝，您正处置朝政，臣这个时辰递帖子进宫来回话，当然是最是时候的了。”
章太后这才恩了一声，站起身来，背着手，踱往西次间而去。
升王是跟在她身后进的西次间。
章太后往罗汉床上坐过去，摆了摆手打发升王坐着回话。
其实升王和章太后的关系一向都还不错。
从名分上来说，这也算是嫡母皇后。
其实不像是昭王和废王那样，只拿太后当太后看待，连长辈和晚辈之间的那点儿情分都不存在一样。
他也不推辞，便往官帽椅坐了过去。
升王今日进宫之前就已经想得很清楚。
那案子虽说是了结了，但既然没有结清楚，他又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回禀，便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进了安庆宫，见着太后的面儿，当然是有什么就该直截了当的回禀什么。
若还要支支吾吾半天，那才不恭敬。
于是坐下来没多久，听见太后果然顺势问了一嘴什么事的时候，升王才把那些事情原原本本的回禀给章太后听。
其实他本来以为章太后听完会暴跳如雷的。
毕竟处置废王的时候那样不留情面，毫不手软，可见她对于贪墨是何等的深恶痛绝，对于宗亲皇族做这等事情更是不能容忍，否则也不至于下手处置那样狠绝。
结果章太后听完，一脸平静。
升王坐在那儿，瞧她那样，反倒心里没了底气。
他一时之间实在是拿不准太后打算怎么办。
没成想太后反而先问他：“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话要回禀吗？”
升王抿紧着唇角，一时不敢开口。
太后笑着又问了句：“孤想知道，拿了这些书信给你的两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她说的是处置，而非安置。
升王心下一沉：“臣并没有答应他们的请求，但这些书信，这件事情，臣是一定要回禀您知晓的。
废王案闹得轰轰烈烈，动静阵仗那样大，到如今虽然已经了结，可是总归有了新的情况，就还是要处置发落。
至于赵许二人——他们原是想靠这个给自己谋个前程出来，如果是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来看，这本也无可厚非。
可是臣不能答应，也无法容许。
为官者是要为国为民的，赵许二人心术不正，显然根本就不适合为官入朝。
所以他们的要求臣没法答应，他们提的条件臣也满足不了，因为臣不可能叫他们立足于朝堂之上，将来还有出人头地高升的机会。
甚至于，叫朝臣们以为臣是他们的倚仗，升王府就是他们的靠山。
那是臣万万不能接受的！
倘或臣为了要打压昭王府，答应了他们的要求，那臣也成了废王一流，配不上您这
么多年的信任与栽培。”
章太后眼底的笑意并没有因为他的这番话而变得浓郁。
她只是挑了挑眉，仍旧问升王：“既然不满足他们的条件，也不打算答应他们的要求，但是却还是把信件扣了下来，进了宫来见孤，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呢？”
“臣今天来，除了告发此事之外，也是想跟您求个情。”
章太后仍然是面不改色的：“给赵许二人求情的？”
升王也坦然，点着头就应声说是：“为官是不成了，原本明天私藏了这样的东西，都很该重处，拉下去砍了都不为过。
只是臣终究接了明天的信件，在情理之中来说，他们人微言轻，其实就算当时得了这些东西，也确实未必敢去以卵击石的对昭王府如何。
现在废王倒台，他们才敢试探着找到臣这里来，把那些东西给了臣，来告发昭王。
您若是实在觉得不成，真要发落处置，臣也不会一定要来求情的。
只是臣心里面是这样想，也不想欺瞒您。
罢了他二人的官，另赏黄金白银，只管叫他们回家养老去，这辈子也不要再妄想入朝做官，更不要指望还有机会能够出人头地的。
臣心里是这么想的，进宫之前就考虑好了这些话。
就算您不问，臣也会说清楚的。
只是这些事情究竟要如何处置定夺，自是您来做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