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茶楼出来，秦可贞整个人都有些不一样了。
他是在楼下遇见的秦月如。
后来才知道，秦月如是寻了借口从家里跑出来，专门来找他的。
上了马车后，秦月如还是不怎么放心，盯着他看了好半天：“真没把你怎么样吧？”
秦可贞便笑了。
是最真心实意的笑容，笑意布满了眼底的每一个角落。
“小殿下还能吃了我不成？又或者是在茶楼里就将我痛打一顿？”
秦可贞一面笑着，一面摇了摇头：“倒值得你这样紧张兮兮，还特意找了借口跑出来。母亲是怕你出来添乱，再惹恼了小殿下，所以才不叫你跟着我出门的吧？”
秦月如撇了撇嘴：“我还不是担心你嘛，你反而拿来说嘴，什么人吧。”
秦可贞当然知道她担心自己。
这个妹妹，其实正经说来，从小到大，都是最乖巧懂事的。
让人省心，也让人放心。
母亲那样娇纵，宠惯着把她养大的，都没有把她给养成那样刁蛮任性，丝毫不讲道理的性子。
这对于秦可贞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否则他这个做兄长的，还不知道每日要跟在她身后替她收拾多少的烂摊子呢。
在她过去十几年的成长过程当中，除了霍明珠那个事情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是出格的，或是叫人觉得她任性的了。
可就即便是霍明珠那个事情，都是霍明珠先来招惹的，原本也不是六娘先去招惹的霍明珠。
所以
种种算下来，秦可贞确实觉得，先前想着裴子端是那个命好的，好像天底下所有的好事儿都叫他给得了去。
如今想来，也并不是那样的。
老天爷总还是公平的。
秦可贞面上全是舒缓与释然。
秦月如坐在一旁瞧着，倒是瞧出些端倪来。
她把那点儿焦急和担忧慢慢的收敛起来之后，声音都放的轻柔下来：“阿兄，我看你好像一点也不生气，怎么反而见了小殿下一次，心情都变得好多了的样子呢？”
这可实在不能怪她多嘴。
毕竟前些日子自家兄长是个什么模样，怎么样的德行，她全都看在眼里。
起初的时候她还往来霍家走动，偶尔也帮着打听打听霍明意的情况，然后再有意无意的告诉阿兄知道。
但是后来就不成了。
因为阿兄的状态实在是不太好。
总是闷闷不乐的。
这人哪儿能一天到晚都是垂头丧气的模样呢？
时间久了，整个人都要憋闷坏了的。
从小到大，秦月如从来都没有见过自家兄长是这个样子的。
在她的印象当中，兄长似乎永远都是那样开朗的，积极向上的，人家瞧他，永远都不会觉得心里发闷。
然而这些天下来，秦月如在家里面看着，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
偏偏阿兄又总是不理她。
她实在是没办法，回头也怕阿兄这个状态实在是太吓人了些，再做出什么傻事儿来。
所以这些天她才总是待在家里面，连门都不是很愿意出
哪怕是阿兄不跟她说话，也不大理会她，她也缠着阿兄，得陪在阿兄身边。
但是今天那样的感觉一下子就没有了。
阿兄又回到了从前的那个阿兄。
“我眼下瞧着，阿兄心情不错，我其实也心情会跟着变好的。”
秦月如倒是没有等着秦可贞先开口，她就把自己的话捡起来，又继续往下说起来：“前些日子阿兄那个样子，实在是吓坏了我。
都不要说我了，连阿娘瞧着，心里也是害怕的。
只不过是阿娘一向都是那样的人，面冷，嘴也硬，所以阿娘这些天总是对阿兄淡淡的，也不说话，也不叫你到跟前去谈清楚这件事。
但是阿娘是担心你的。
阿兄今天见了小殿下，是把事情都给说开了吗？”
秦可贞其实也没想好要怎么跟她解释。
这整件事情似乎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从一开始就跌宕起伏，起起落落的。
他最初以为是可以的，可以达成自己的心愿。
然则后来又不成了。
心爱的女郎，到现在为止，实际上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他错的那一步，也是自己有错在先，而不是旁人的错处。
归根结底，是他自己欠考虑了。
“就算是都说开了吧。”
他笑了一声：“其实也不是说心情不好，只是一时之间确实有些难以想通吧，倒叫母亲和你替我担心了。”
他抬眼去看，又抬手，温热的掌心落在秦月如的发顶，轻轻揉了两下：“我觉得想不通，也
不是因为母亲对我说的那些话，更不是说母亲在这样的事情上不偏着我，也不向着我。
我其实是在气我自己。”
秦月如听了这话之后就愣了一下：“气你自己？”
秦可贞点了点头说对：“当年如果我想过这些事情，对于明……霍大娘子的事情在处理的时候能够再谨慎一些，或许一切的结果都会变得不一样。
母亲恼我，我如今也全都明白了。
至于现在的结果，也是无可奈何。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接受。
就算是长个记性吧。
虽然这个教训对于我来说，实在是有些太过于惨痛了。”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不过她得了太后赐婚的体面，我觉得也很好，小殿下对她……小殿下是极好的人，又能干，对她来说，也是如意郎君。”
他说完这些，倒是没有提起今天裴子端与他说的其他话。
裴子端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对于男女情爱一事，实在是没有必要闹得人尽皆知，哪怕明意将要做的是他的正妃。
知道她好就足够了。
裴子端说，他可以放心。
怎么不放心呢？
若然真是如此，那对于明意而言，这怎么不是顶好的一门婚事呢？
裴子端心里有她啊。
又事事都替她考虑的那样周全。
不像他。
他之所以能够释然，也多事因为此。
因他做得不够好，而有人做的比他更好些。
如此说来，他合该如今孤单单的，来日眼看着她出嫁。
“阿兄……”
秦月如见他心情好起来，又见他那样笑着，却反而心里不舒服起来：“要不，跟我抱怨两句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