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升王府只有这么两个孩子。

其实也有过夭折没长成的孩子，但总归没有长成，现在在裴子端的记忆里都很模糊了。

所以他跟前也只有这么一个妹妹。

外面的事情是跟年轻女郎都不相干的。

所以无论是对于他，还是对于父王母妃，都是一样的。

瑾瑜确实是金尊玉贵长大，从来没有受过委屈吃过亏，那些尔虞我诈的算计和阴谋，她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毕竟生在这样的人家，做了宗室女，也未必是全然无知的，那样怕也活不长久。

只是她不掺和到那些事儿里。

他们也不会拿那些事情让她跟着烦心担忧就是了。

除此之外，从小到大，她有什么想要的，想做的，裴子端没有不满足她的。

拢共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怎么不是一家子的宝贝呢？

而且对于裴子端来说，他也从没有听过裴瑾瑜这样子说话。

她一向要什么，都是直说的。

多少稀释珍宝，举凡是她上了心思，就没有不敢开口的。

当初先帝还在的时候，赏赐过父王一只琉璃盏，那是贡品，为着喜爱父王的缘故，一对儿琉璃盏，都送到了升王府给了父王。

她见了，觉得七彩琉璃实在好看，便同父王讨要。

父王连考虑都没有考虑过，就给了她。

她拿回去摆在自己屋里的香案上，天天看，喜欢的不得了。

可也只一个多月，就失手打碎了一只。

那是御赐的东西，要是

换做别的人，这是泼天的罪过。

可偏偏是她干的这件事情。

父王知道后，非但没有责罚她，反而担心她害怕，安抚了她几句，转过头就写了请罪的折子送到京城，呈送先帝，告诉了先帝此事。

其实那个时候先帝也是偏疼瑾瑜的。

孙子辈里，就这么一个女孩儿，她失手打碎了琉璃盏，先帝也没有责怪，反说父王不欺瞒，如实禀报，实在难得，还又赏了一对儿新的琉璃盏。

虽然比不上前面那对儿那样好，却也不差的。

那样的东西她都直接开了口，失手打碎之后她也没想过自己做错了事情。

新的琉璃盏送到升王府后，仍旧送去了瑾瑜的屋里。

她其实认为那些都是她应得的。

而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

偌大一个升王府，有什么是她不该得的呢？

家里有的，便都是她的。

家中没有的，她若是想要，那也是势必要寻了来给她的。

如今这样子，确实是从来没有过。

而至于她说的这件事情……

裴子端心里也不是没有想过。

毕竟就她一个，终身大事还是要考虑的。

沈元策是个很好的人。

大家都是一起长起来的，人品门第，没有不好的地方。

也是个正人君子。

又有担当，的确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

裴子端一向都觉得他这个妹妹眼光不错。

那么多同龄的年轻郎君，从小到大，她就没有变过一日，心里眼里，看上的从来都只有沈元策一个人。

故而

裴子端也满意。

可就是不晓得沈元策的心意。

有的人会把心思藏起来。

譬如他。

有些人若真喜欢，恨不得嚷嚷的满世界都知道。

裴子端深以为，沈元策应该是个这样性情的人才对。

张扬热烈的。

就好比傅清宁刚来金陵城那会儿吧。

沈元策做的那些事情，现在回想起来，都还是会让人觉得，沈元策是对傅清宁一见钟情的。

只不过细细品来，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

眼下妹妹坐在面前，同他说，除非是沈元策亲口说了，一定不会娶她，否则她此心不改。

裴子端深吸了口气：“你私下里，有没有问过他？”

裴瑾瑜摇头说没有：“我的心意是同他说过的，我也不怕阿兄骂我。这些年，就算我不说，他也不是不知道。

但我那时候想着，总之我是没有径直开过口，也没有叫她知道我的心意的。

我心悦他，一心一意放着他一个人十几年的时间，总要让他听到我亲口说。

所以我就跟他说了。”

“他无动于衷？也没有任何的反应？他怎么跟你说的？”

裴瑾瑜却摇了摇头。

裴子端啧的咂舌。

不回应，也不拒绝。

倒是叫人看不懂了。

他是知道的。

有些年轻郎君学的那些做派，吊儿郎当，吊着人家小娘子，就是完全的纨绔这样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沈元策不是那样的人。

或许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但裴子端的心里还是坚定的认为，沈元策他

不是。

他如果真的不喜欢，或是觉得不要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一定会直截了当的说清楚的。

小的时候不说，还愿意带着瑾瑜在身边，可以说是年纪小，不把这些放在心上。

然而现在都长大了，瑾瑜又是直接同他表明心意的，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

但他既然不是想要吊着瑾瑜，那……

裴子端剑眉蹙拢着：“他没有给你什么反应，也没有跟你说你想要听的话，即便是这样，你还是非他不可？”

裴瑾瑜撇了撇嘴：“阿兄没有真心喜欢过一个人吧？就算是阿嫂，如今成婚两个月的时间，阿兄跟阿嫂感情好，也不是从小就喜欢的人。

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更不是要挑拨阿兄与阿嫂什么，只是我觉得，阿兄你没有经历过那样的感情，所以也许很难理解。

对于元策哥哥，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放弃。

何况你也知道我，从小到大，都是这么个性子。

我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除非是被真真切切的拒绝过了。

元策哥哥什么都没说，但我总想着，还是有希望的。

其实我也告诉过自己，或许就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元策哥哥是看着那些情分，不想过分伤了我的心，所以他用这样的态度在拒绝我。

但是人嘛，也可能都喜欢自欺欺人吧。

只要他没有说一定不成，我老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的，但我心里就是这么想

所以如阿兄所说，即便是如今这样，我仍旧非元策哥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