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寿嘴上先把人给哄住了，双瑞其实心气儿还是不顺的，只是觉得双寿所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故而老老实实的听着王佛之的吩咐办差事去。

底下的郎君女郎要到金陵来，就住在家里面，他是给郎君办事儿的，要是住的地方都收拾不好，说出去叫人笑话。

笑话的却又不是他。

人家只会说堂堂琅琊王四郎君，竟是连调·教下人都不会，养出的奴仆是这般的不中用，不成样子，连这样最简单的小事情都办不好。

双瑞是五六岁的时候就去了王佛之身边当差的。

他本来就是琅琊王氏的家生奴才，当年更是王佛之的爹娘精心挑选，那可真是千挑万选啊。

外头的人不成，买回来的怕不够忠心，也不知根知底，以后要生出什么变故来。

家生的奴才也有好些，都是跟琅琊王氏签了死契的，几辈子的人都扎根在王家当差，一代又一代的，到了双瑞和双寿这一辈儿。

实际上那时候家里挑了二三十个差不多年纪大的小孩子，就站在那儿，给人挑。

双瑞小的时候生的机灵，一双眼睛灵动又干净，手脚也麻利，做事儿也勤快，而且嘴巴甜，会说话会哄人。

他曾祖父那一辈儿就在琅琊王氏当差了，跟着老祖宗走南闯北的，实在是资历很老的人。

如今他爹娘在家里也得脸，就选中了他，还有双寿。

这两个就跟着王佛之在屋里当差，一跟就是这么多年。

几年过去了，双瑞和双寿确实是陪着王佛之一起长大的。

而双瑞始终牢牢记得的是，当年他刚到郎君身边当差的时候，大妇交代过的话，说其余的事情，都可以做不好，不会的，也可以慢慢的学，郎君也会慢慢的教导他们，虽然是做奴才的，可是只要忠心，只要记得凡事以郎君为先，那就足够了。

郎君身边洒扫的，端茶倒水的那些事情，就算他们做不来，也不妨事儿的。

可是这句话，却要一辈子都记得，要铭记于心，永生不忘。

彼时双瑞年纪太小，懵懵懂懂，还是双寿俯身做礼，跟着问了一句什么话。

那个时候，大妇说了。

从那一刻起，他们的一切都是属于郎君的。

生死，荣辱，他们再也没有自己，只是郎君的物件儿，是郎君的附属品。

他们做的好，旁人会夸郎君会调理。

倘或他们做的不好，外人也只会说是郎君不会调理奴仆，没有把他们两个给调理好，反而丢了人。

可是丢的，也只是郎君的脸面，哪里会是他们自己的呢？

他们做了郎君身边的奴才，就再也没有什么是自己的。

这句话，双瑞其实起初的时候也是懵懵懂懂，不是特别清楚的，只是牢牢记着。

慢慢地长大了，一天比一天更懂事儿，也跟在郎君的身边学了不少的道理和本事，如今也全然都明白了。

何况是郎君呀。

这样的名满天下，外面多少人眼红羡慕，就有

多少人等着要看他的笑话。

不能从他的身上挑出错处来，便就从他身边人的身上寻出不是。

譬如他们这些奴才身上。

那头双瑞安排人去收拾院子，这府上原就是三进三阔的规格布局，当初本来是要买个三进五阔的，怎么说王佛之如今做四品侍郎，又有琅琊王氏的名头在，又不是住不起，外人也说不出什么来，可他自己觉着太招摇，本来这风头正盛，就已经很是张扬，实在不必在府邸上头再折腾一场。

府中主子们住的内宅院里，大大小小的跨院，能住人的屋子，真的要拾掇出来，也有十几处。

双瑞先前听王佛之那个意思，他也懒得安排，等到底下郎君女郎来了，谁喜欢哪里便就住哪里。

所以这十几处便都要收拾出来才好。

双寿看着他去办差事，放心下来，才回了书房那边去寻王佛之。

果然王佛之面色寡淡，其实从明面儿上看起来，也瞧不出来他有什么情绪波动和变化，但是双寿就是能分辨出来，郎君不大高兴了。

他进了屋中，又关了门，明亮的光线被拦在外头。

双寿抿唇上前去。

王佛之听见脚步声才抬眼看过去：“双瑞没跟你闹腾？我想着他要折腾半天，拉着你絮絮叨叨的，你们两个今日只怕差事都办不完才对。”

他这语气之中似乎又调侃的意思，双寿却笑不出来。

他缓步上前，掖着手就站在书案旁边，替王佛之研起磨

来：“郎君心里要是不痛快，不如写信送回去，告知郎主与大妇，叫郎主召回郎君和女郎们就是了。”

王佛之失笑摇头：“没有那个必要。”

他深吸口气，抬眼去看双寿：“不是跟你说过吗？一个家族，从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五郎六郎他们两个，还有三娘几个，都是我的亲弟亲妹，当初阿兄阿姊是怎么照拂我的，我做兄长，当然也应该怎么看顾他们。

至于说我心里痛快不痛快……六郎年纪小，能有什么？

没那个必要。

不过就是想着他们要来，觉着麻烦吧。

还不至于是不高兴。

你也不要那样想，免得等人来了，你把心里的想法带到明面儿上。

双瑞已经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了，你也跟他一样？”

“可是郎君，六郎君他明明就是……”

“好了。”

王佛之也没叫他继续说下去。

都是年幼时候一些胡闹的事情。

况且当年六郎胡闹，阿耶也把他提起来一顿毒打，赵姨娘哭天抢地的求情，不是也不顶用吗？

只不过是六郎这孩子属实是记吃不记打。

在他跟前调皮捣蛋一回，害得他从树上摔下去，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要不是他天资聪颖，几个月的光景，课业荒废了，再想找补回来是很不容易的。

阿耶也是为这个觉得生气，何况是真的伤着了他。

那会儿六郎才七八岁，挨了一顿打，倒生生躺了半年，才算是吧身体给养好。

实际上王佛

之心里很清楚，孩子们之间都没什么，会弄成那样，还不都是赵氏挑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