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意听霍明珠说是要给王宝燕请御医，也没说她什么。

本来这种事情就算王佛之自己去跟裴子端说，裴子端也没有不依着他的，小事儿而已。

再退一万步来说，就是王佛之自己，也能拿着他的帖子到宫里去请御医的。

只是要登记在册，章程上不要出错就是了。

所以这似乎更像是王佛之故意卖了个人情给霍明珠。

霍明意是看破不说破，打发了身边的丫头去告诉裴子端，让裴子端拿东宫名帖去传太医到王家给王宝燕诊脉。

等人出了门，霍明意盘腿坐在床上，抱着女儿，拍着孩子后背，眼看着霍明珠手上拿着小小的一只拨浪鼓在逗弄儿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好好的，怎么想着给王四娘请御医这事儿？王四郎自己怎么不去？”

“谁知道他。”

霍明意本来是想问问她，看看自己这个傻妹妹到底知道多少，别在这事儿上也还是个傻子，一问三不知，心里一点儿数都没有。

上回祖母来看孩子，她还问了两句，听祖母的意思，如今两个人都是不挑明了说的样子。

可她老想着，明珠这个性子，忍得住一时，却绝对不可能忍得长久。

她是做姐姐的，操心当然也多，又是同辈的人，与长辈们所想还不一样。

这种事情，虽然不是说女孩儿家先开了口就一定吃亏，但霍明意就是觉得，王佛之既然不是无意的，何必要吊着明珠呢？

他是堂堂七尺男儿，真有心，早些说明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倒弄得像是故意似的。

霍明意虽然晓得他不是那样的人，裴子端也再三的说王佛之不会干这种事儿，但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子，也不是她平白冤枉了谁的。

她又不放心，只能来问霍明珠。

偏偏眼前这一个，自己跟没事儿人似的。

霍明意心下本是有些无奈的。

还想着要怎么同她说清楚，得既能够说明白，又不让她有什么不高兴的，不然明珠脾气上来，她可不想哄人。

结果眼角余光扫过，就瞥见了霍明珠脸上的那点儿可疑的红晕。

这分明是害羞了的样子。

从前可没见过她有这样的时候。

霍明意眉心一动，心下隐隐有了猜测。

她拍着孩子的手也顿了顿，叫了声明珠。

霍明珠啊的一声，侧目去看，霍明意唇角微微上扬着，噙着淡淡的笑意：“王佛之，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她从来都是叫王四郎君的。

客客气气的，不会太过于唐突失礼。

就算是在人后，也都是这样叫的。

霍明珠偶尔会叫一声王檀道，但是大多时候在长辈或是兄弟姊妹们面前提起王佛之都是他啊他的，不会真的一开口就叫檀道，不然还不知道家里要怎么拿她调侃玩笑呢。

至于傅清宁她们，还有霍云峥兄弟几个，如今与王佛之相处的久了，也算是相熟，大家是当朋友相处的，王檀道三个字叫起来其实很顺口。

只有霍明意不会。

她毕竟嫁做人妇，又是东宫的太子妃，在这上头越发的比从前还要拘谨，生怕有一定点儿错处，给人家拿住了，如今都不是说连累不连累霍家的事儿。

自从嫁给裴子端，她的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天家威严。

自然更要谨言慎行，不能随着自己的心思来。

人家说不拘小节，霍明意却从来都不会那样想。

人活一辈子，哪里有那么多的大事呢？

所谓的大是大非，一辈子能遇上个两三回，都算了不得的了。

大多数的时候，生活里还是无数的小事，就是这些小节。

怎么能不拘着？

她自个儿给自个儿画了个圈儿，裴子端拼命地想要拉着她往外走，她也试着跟随裴子端的脚步走出去了一段，但是最根本的东西，她固守着，就算是裴子端，也很难让她做出什么改变来。

其实这些裴子端未必不知道，只是随她去了，也没必要非要跟她争论个高低出来。

霍明珠讶异于她这样连名带姓的叫王佛之的名字。

手上的拨浪鼓一时之间也忘了摇，就那么停在半空中。

孩子躺在床榻上，什么都不懂，只是知道那个让他好奇的小玩意停了。

他似乎知道平日里那都是拿来哄他玩儿的，这会儿突然不动了，他一双眼睛闪烁着，又闪了好几下，哇的一声哭出来。

霍明意也吓了一跳。

霍明珠忙回过神来，下意识先把手里拨浪鼓摇起来。

孩子竟真的不哭了。

霍明意无奈的笑了笑：“从小就这样鬼灵精怪，长大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她说了一句，也不说别的，叫了乳母来把两个孩子抱下去。

方才她瞧着霍明珠那个样儿，分明就是王佛之说了什么，

她又不告诉家里，谁都没说，瞒着呢，这会儿被问着了，才走了神。

等到乳母把两个孩子都抱了下去，霍明意去拉霍明珠的手：“你是怎么回事儿？你和王佛之的事情，家里就没有不留心，没有不关切的。

他来金陵也这么久了，与你认识的时间不算短。

从前他是人生地不熟，金陵城中没有旧友，也没有往日相识之人。

自从来了金陵城，要真算起来，你才是他第一个认识的朋友吧？

如今这么长时间了，他又是聪明人难道你的心思他竟然不知道？

快别说这种让人活打嘴的话，我肯信，你敢说吗？

王佛之是什么人，琅琊王氏嫡子，二十岁的四品侍郎，这点事情他看不明白，我看趁早叫父皇罢了他的官，他还是回他的琅琊郡去做个高门郎君算了。”

霍明意眼风扫量过去，又在霍明珠的手心里捏了两下：“他都知道，然后跟你说了什么？你也是，家里这样关切着你们的事情，祖母嘴上虽然说不必操心，顺其自然，可她难道真的不忧心你吗？

人家说女大不中留，我瞧你怎么还没跟他怎么样，一颗心全都向着他，如今他就是说了什么，你都帮他瞒着家里头，这样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