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乌延跟小年在路口即将告别的时候，小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乌延非常不舒服，但自己隐瞒的事情之多似乎没有资格对他有什么评价，想了想，还是不要问了，小年想说自己总是会说出来的。
夕阳渐渐没入黑色的一角，街道上的路灯缓缓的亮了起来，乌延忽然转过身，静静地看着小年的背影走入拐角，直到小年的影子都消失在视线中。
乌延将手收进了外衣的兜里，下雨之后气温就会改变，是乌延为数不多的从高中里带出来的有用的知识，现在都秋天了，他特意穿了件外套出来。
乌延顺着原路返回，万家灯火此起彼伏，远方的高级公寓的最顶层泛着一大片黄色的水雾状灯光，它挂的很高很高，明明也才50m，却在乌延看起来是爬一辈子都爬不到的高度。
它就像是古时战争传递信号的塔一样，宣告着某种制度，某种力量已经在这里驻足，它发挥着两个作用，第一是通知，第二是压制。
这里马上要改迁了。
乌延顺着大道走进了一片繁华街道，街道左右两边住满了商铺，螺蛳粉，猪脚饭，永福超市，木桶饭，五金店等等。20年了，尽管这个社会变了很多，但这里就像是时间静止了一般，有点像什么，桃花源记里面的世外桃源？这么说其实也不太准确，因为这里可不是什么隔绝世事的地方，这里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有幸存活的比较久的城中村而已。
唯一变得是人。这里人变多了。
乌延家里的那条巷子有很多类似‘大福’的那种拉闸门式的商铺，下面开店，上面住人，但是现在情况变了，在这种小巷子里很多一楼的店铺没有人用来开店了，而是直接用于居住。一个平层，厨房，卫生间，客厅，房间全部在一个空间里面，完全没有阻隔。也有些聪明的房东提前改了改造了一下地方，立起几面只能遮挡作用的墙，看准了是给人住着用。
当然，也有拿来开店的，通常是两种。
一种是没有剪刀的理发店，一种是以清洗国际标准钝角长方形石块为生的不开门的饺子馆。
乌延对此并没有太多的感觉。
乌延回到家里后第一时间打了电话给boss。
“喂喂，boss，你那个外包的台本我搞定了。”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知道了，那你明天拿给我。”
“行行。”
“小年回来了知道吗？”boos说
“刚刚还在一起吃饭呢。变得好黑。”
“毕竟是海南嘛。”
也不知道是被谁害的。
嗯？
乌延心底里突然疑惑了起来，虽然说是boss威逼利诱，但一切的根源应该是欣然才对，是欣然先要甩开小年，才有小年屈服于boss的戏码，唉，那这么说也不对啊，欣然是因为小年管的太多了才要跑的，到底还是小年的错吗？嗯........可小年以前不是这样的，是欣然小时候一直缠着他才到如今这个地步的吧。可问题又来了，虽然乌延不知道是为啥，但欣然小时候缠着小年那肯定是有一个根源可寻的，就像boss和小年的戏码同样有根源可循，这么一来一环扣着一环，岂不是永远都得不到起点了？
乌延还在这胡思乱想呢，电话那边的人接着开了口
“听说你又没成？”boss笑道
“是啊是啊。”乌延敷衍道
“你这是自暴自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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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的事。”
“要不要给你放几天假？”
“boss你，我真的是哭死。”
“能不能好好说话。”
“主要是我经济情况不允许啊。”乌延想了想，马上要交房租了。
“肯定是带薪的。”
乌延楞了楞
“boss你，我真的是哭死”
乌延又说道
“不过无功不受禄啊。”
“我很关心员工的好吗”boss没有丝毫犹豫的补充道
这边乌延沉默了。
“为什么沉默了啊！”
“我没有办法反驳呀。”乌延语气充满了无奈
两人接着扯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最后这假不但没方成，boss又给乌延划了几个称手的工作，约定好明天见面的时候再详谈。
乌延挂掉电话之后一下子闲了下来，没什么事做。
乌延躺在床上试着发呆，但无论如何导向的终究是小年，小年那件事怎样都让自己放不下心来。
乌延罕见皱了一下眉头，他逐渐意识到重点不在小年身上，而是时至今日仍然无法摆脱诅咒的自己。
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这么多年缠绕在乌延身边，甚至已经成为了某种成瘾性质的依托，无论如何自己的所作所为最终还是会导向那一天，那一个人身上。就像是童话故事里被下了诅咒的主角，势必是要朝着解除诅咒上行走，过往的一切皆是预告片，一切皆是为它所用，世间感知的全部，呼吸，运动，不知所措的双手，沉默不语的嘴唇，全部都是它的所产物，被其束缚，被缠绕，掠夺。
人生的全部仿佛全在那一天定型完成，如果人生进程中有名为终点的东西的话，那个势必前往的远方，那个对于乌延来说的终极之地已经稍见眉目了。
这种感觉
“就像快要死掉了一样。”乌延自语道。
要是到达了那个终点之后，我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乌延自顾自的思索着，宛如顾虑着天会塌下来的古人。
很快，乌延无意识的放空开始了。脑海里面的画面跳越的太快，从海洋到吐司面包，从洗洁精到摇滚乐，很多没有关联性的东西不断充斥在脑海里滚动，掐断所有可能导致连续思维的陷阱，悄悄地，乌延睡着了，乌延的梦乡诞生在了一片混乱之中，而后宛若神明降下咒语亲手梳理了乌延的死结，乌延所感知的一切随着月色逐渐被云层遮挡，平稳的降落在了大地上。
乌延看到一个漆黑的身影与自己潜藏在一片茂密的丛林中，两个人像是兔子一般胆小的躲在灌木丛里面，看着野兽们路过，看着天空由晴转阴，看着有红色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那个身影没有任何的实感，甚至不如空气，完全没法捕捉除视觉外的一丝痕迹，可是自己担心的看着它，它貌似笑了笑不见言语。
它好似快要开口之际，一阵撕鸣呼啸而过，血色喷涌而出，乌延还来不及反应便被血液染湿了脸庞。
躺在床上的乌延猛的睁开了双眼。
他下意识的确认着自己脸上到底有无血迹，看到自己手指依旧洁白后，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
身心回到了现实后他第一个确认的就是时间
凌晨4点，这个很尴尬的时间，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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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还有一小段距离，夜晚刚刚走入尾声的时候。
乌延横竖睡不着，干脆拿起手机将自己泡入现代的信息流中寻找实感和抵制醒来的疲惫，时不时的傻笑和郁闷，很早以前乌延就觉得现代人的生活也并不比老一代人健康多少，一代人总是有一代人的兴奋剂，上一次是香烟酒料，这一次是网络，下一次又是什么呢？意义不会消失，形式却是流转不断，换成一个又一个模样吸取人生，又或者说，是人类在欺骗自己。
半个小时候后乌延觉得自己已经恢复精力了，便关掉了手机，回味着刚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梦，画面印象最深的便是血液喷涌向自己的瞬间，眼睛都来不及闭上的迅速，即使梦境里没有触觉，但乌延就是觉得自己眼睛里面沾染了异物，他轻轻的揉搓着自己的眼睛，似乎是为了进一步确定自己找到了实感，自己回到了现实。
“离奇的梦。”乌延自语道
自己何苦做这种梦不可呢？
回忆的脑活动使得乌延不再有困意，他突然感觉喉咙一阵干燥难耐，想要下楼买可乐去。
乌延搭起一件外套，也不管穿着的是拖鞋便向楼下走去。
乌延拨开门锁，夜晚显露在他眼前，一片黑色包裹着几个通向街道的白色路灯，巷口子里蓄有几小滩积水，散落着没有打扫的塑料垃圾，除此之外尽是紧闭的房屋，朦朦的细雨。
真的有下雨吗？
乌延甚至没感觉到，他只是在白色的灯光下看见的，有细痕错落的在里面快速划过，消失。
嘟嘟嘟嘟
乌延的手机响了。
谁会在这个点打电话？
“喂喂。”
“乌延？”
“是是”
“哦，我是刘思啊”
“刘医生啊，什么事？”
“听起来你没有在睡觉？”
“刚刚醒。你快说啥事。”乌延揉了揉不舒服的喉结
“嗯.......你那个朋友，叫余小年的那个。”
乌延懵了，自己还没找刘思呢，刘思反倒先对着小年找上自己来了。
“怎么？”
“他说你最近精神很不稳定，叫我问问你什么情况”
乌延一听到就扶额
“他那个........唉，很难解释。精神不稳定也不是假事。不过你为啥这个点打电话过来啊。”
“因为凌晨四点绝对找的到你呀。”
“？”
“你看这么多年你无视了我多少次电话，少说有一百多了吧。”
“那是我这边太忙了。”
“是啊是啊，所以现在打电话肯定没错。凌晨四点打给人电话的，不是麻烦的女朋友就是有大病吧。据我所知你最近是分手了，且你确实有大病。”
“........”
“你明天有空来来我这一趟？”刘思问
“明天有工作啊。”
“那你看着来吧，给我电话，不过最好是这几天啊。”
“行行。”
乌延把手机收进兜里，还是要买可乐去，却见路灯通通熄灭了，他抬头看向夜空，一抹难耐的灰白色从那里面溢了出来，一霎那便渲染了整个天空，洗刷成了灰蒙蒙的老墙。
雨停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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