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啖桃花肉，夏饮青梅酒，秋熬白臂藕，冬围打边炉。嘿嘿！”窗下一张木质长桌前坐着一位青年男子，面前摆满大盘小盘酒菜，一手举着一只晶莹透亮，表面绘着白梅枝的小酒杯，一手捏着白玉筷子，一副闲适淡然的表情。
“北山诚，你好雅兴啊！”
北山诚转过身子，待看清来人后便笑道：“你也知道我就这点爱好嘛！”
来人在他旁边坐下。
北山诚忙推开桌上一只刻着山水石的竹盒，捏出里面的一双筷子递了过去：“这里一直都是没菜单，你想吃什么随便叫，天南海北飞天遁地还有那水里游的，他们全能做得出来！”
对方甩着肩膀，一副心不在焉：“我知道你这里是有这个本事的，可我现在可没这种口福。”
“怎么了？”北山诚观察着对方的表情。“谁又惹到我们的砂妹妹了？”
出云砂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北山诚倒也不勉强：“那喝杯酒总是可以吧。”
对方终于点头。
北山诚放下筷子，拿起另一只梅花杯，提起酒壶满了酒递过去：“这可是一次开出九朵的夜昙花所泡出的酒，最清热压神。”
对方接过酒杯，将视线投向窗外。
楼下是片绿枝间结满黄色球花的的红豆杉林，林子外是条宽阔的人行步道。越过步道有一道向下的斜坡，坡底架设着一条曲折的木质栈道，栈道前便是一条正在阳光下泛着光的江水。
“这里风景不怎么样，视线倒是不错。”
北山诚笑笑：“好风景不一定就是气势磅礴的名胜山水，有时这来来往往的人也是道不错的风景。像是相扶持的老夫妻，吵架的小情侣，哭闹任性的孩子，活力洋溢的少年男女。有些人在江边载歌载舞，有些人牵着手看风景，下雨天独自散步的人。。。”
“不过都是些普通人，一些无聊的事，有什么可琢磨的！”出云砂嘬了一口杯中酒，只觉得满腔回味的都是淡幽清香。
“可这些在咱们这种人里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出云砂看了对方一会，突然大笑：“哈哈，你说的倒也不错。尤其是最近，虽然你在这里一直躲清静，可多多少少应该已经听说了吧。”
“这可不是躲，我是真的没兴趣。”北山诚夹了一口菜送进嘴。
“我知道，现在也只有你这里才能让人清静会。”
北山诚笑笑，提起酒壶给出云砂又重新满上，接着给自己也倒了杯。他没主动问她的烦恼是什么，他只是多少也清楚，无非就是族内那点无聊的，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的争斗罢了。
这样的东西并不稀奇，却比人类在这世上创造出的任何一件东西，甚至比人类自己诞生的都要早，也永远不会有消失的一天。这东西使人类生生不息，但总有天也会将其送上灭亡之路。
若真到那时，作为人类的自己也不过是其中一颗不起眼的弃子罢了！“这里可不是什么避难所，可是只要你愿意到我这来，我也是矜贫恤独的。”
出云砂撇了嘴：“你这家伙。我还没到走投无路那么惨！”
“哈哈！来我这只谈风月，莫论前程。”
“什么只谈风月莫论前程。”出云砂显然很不满。“我看你是怕我向你吐苦水，你会觉得烦吧。”
北山诚忙陪笑脸:“我哪敢！”他头点向窗外：“你看这天光还长，多少还是吃点东西。不如我做主再叫几个菜，咱们慢慢聊嘛！”
这回出云砂并没反对。北山诚站起身来，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知道北山诚，他从没参与过族内的一切斗争，无论是大小，也从不主动凑上去发表任何相关的意见，他尽可能地避免沾染一切这样的事件与麻烦，远离中心。
虽然他并不是族内唯一一个这样的人，像是程家那些人，依梅家的梅图，还有表面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晋彻家。
她是觉得这样的行为实在有些可笑，如果他北山诚真的是生在普通人家便也罢了，可他毕竟不是。在她看来他不过只是一直在逃避，说着些无谓的风凉话。
门开了，北山诚在之前的位置上坐下来：“我随便配了几样菜，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出云砂则将视线投向窗外，越过红豆杉的树顶，看向远处的栈道：“那对男女正牵着手看风景呢，你猜他们现在是什么表情？幸福洋溢吗？”
北山诚也伸着头看向窗外：“也许他们正在闹别扭。”
出云砂笑了：“胡说八道，哪有闹别扭的人还牵着手的。”
“也许他们从一个不是太近的地方赶来，如果错过想看风景，下次再来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他们得时刻计算得失的重要，即使憋着气也比重新花费旅费要合算的多。”
“真的吗？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其实普通人也不像我们看起来的这么单纯美好，他们大多数人都并不自由，不是想去哪便去哪，也不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更不敢独立思考，要剥离规律的世俗对他们来说是种考验。”
“那和我们也差不多嘛。”
“哈哈！”北山诚大笑。“你在说什么，如果是同样的条件，我们当然要比他们好多了。”
“你这家伙可真坏！”出云砂将手架在桌上：“我还以为你很羡慕他们。”
“我可不是依梅家的傻小子。”北山诚笑笑，笑容有点勉强：“我刚才只和你说了白天的风景，可到了晚上可能又有点不同。”
“有什么不同？”
北山诚的视线紧紧盯着远处那条波荡的江水：“我见过有将轮椅翻下栈道的人，有因争执失手将对方推下水的人，有小孩子失足落水，或是将怀中的黑色包裹投放水中的人，还有小舟曾在湖中翻没。。。”
“你看见了这么多东西？他们都是谁？”
“那种昏暗的路灯下，人的脸都很模糊，况且他们都刻意将自己隐藏在暗处。不过那大概都是普通人，甚至有些可能白天也曾来过。”
“你从没插手过？”
“为什么？”
“什么？”
“我为什么要插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