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总是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无论冬夏他都是一身单衣。湿冷的天气里，手上脚上多有冻疮。

有时，疯子走着走着就瘸了，一条腿不好使，脖子还有些歪，一边走一边呲着牙笑，很有扭扭捏捏的女儿态，有人问他是谁，他说我是七仙女儿。

有一次街上走过挑大粪的，他冲过去抢了人家的担子，挑着大粪满街跑，一群轻手利脚的人竟然追不上他，他最后跑到了胡村长的园子里，把大粪全都浇了花。

所以，徐老三应该是说真疯。

可说他假疯的也有道理。这里的农家乐多有棋牌室，疯子没钱了就去棋牌室蹲着，基本呆上两三天后，身上就有了几千块钱。有人怀疑他抽老千，做局想抓现行，却发现他真的是清清白白做人，就是赌技高超罢了。

总之，吕延对这个疯子起了兴趣，日子也不觉得无聊了。他几乎每天都出去遛弯，目的只有一个，想偶遇疯子。

这天大清早的，外面就传来鬼哭狼嚎、哭丧杀猪般的歌声。是疯子学着女人的腔调、捏着嗓子像个太监似的唱着。

“要问谁是世上最好的人，必定是那傻老爷们……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替她人做嫁衣裳，为谁辛苦为谁忙……傻柱呀，等会儿呀，咱俩破个闷儿呀……你活着是我的人儿呀，死了是我的鬼儿呀……我爱吃你的肉呀，我爱喝你的血，我爱吸你的骨髓……你的钱是我的，你的人是我的……当你老了，没啥用啦，就别再缠着我啦…”

乱七八糟大杂烩的臭词儿，吕延躺在床上又气又笑，疯子最近天天早上守在外面唱，好像专门唱给他听的，每次还都不一样。

歌声实在太吵了，吵得床都抖了起来。

吕延急忙穿衣出门，疯子却跑了。

又过了几天，刚出门就看见疯子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哭。

吕延就站在旁边，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任由他哭。

疯子哭够了，自言自语道：

“回想这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只有三年，那时我刚刚二十出头，有个姑娘喜欢我，长得不好看，比我还穷。我不喜欢她，她对我全心付出，我有时感动，有时也需要慰藉，就对她若即若离。后来我又遇到了一个漂亮女人，家境也好，就把心思都用在那边了，结果是两手空空。现在我已经记不起那个漂亮女人的模样，倒是那个丑姑娘好像就站在我眼前，清清楚楚，伸手就能摸到。人这一辈子究竟为啥活着？”

吕延词穷了，他不知道答案。

“人这一辈子究竟为啥活着…”

疯子一遍遍重复着，说着说着眼睛一闭，往后一仰躺那儿了，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吕延觉得不对劲，用手一模，疯子没气了。

这是什么情况？吕延慌了，赶紧去喊诸葛伟。

诸葛伟闻声出来，也有些懵。

这时疯子打了个喷嚏，醒了，自语道：

“又他妈死了一次。”

疯子走了，从这之后再也没出现，足足半个月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