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客奴踩着杯碟跳过了案几，抓着李归仁的发髻，在他脖子上又剁了一剑，他动作十分果决，面上的表情却很悲伤，口中轻叹：“薛公对我实有大恩。若今日坐在此处的真是薛公之子，客奴又该如何啊！”

赵铎和颜从迁都抬头看去，没等他们看清楚什么，刘客奴已经将李归仁的脑袋高高举了起来：“吾乃大唐左骁卫将军，平卢游奕使刘客奴，奉天子之命杀贼，在座诸公，当迷途知返，切莫自辱！”

男人的声音如阵前战鼓，瞬间压过了中堂里的嘈杂声，那些惊得撞翻了案几和坐榻的文武官员都被他震住了，纷纷侧目而视。

李归仁设宴，自然是不许人带武器赴宴的，北平王府的亲兵和吕知诲的亲兵大都在前院喝酒，堂前只有十人。

听见堂内的声音，立刻有人冲了进来：“王爷……”

话音未落，刘客奴已经扔下李归仁的脑袋，从案几上重重跳下，向着那些侍卫杀了过去。

赵铎跟在他身后，将吕知诲和李归仁的人头拎在一起，也跟着大喊：“燕平，朔方，清夷三军奉命讨贼，以列阵城外，首恶已死，胁从不问，死不悔改者，必夷其三族！”

刘客奴很快便砍到了一个侍卫，抢过他的横刀，将自己手里的剑扔给了颜从迁，两人一刀一剑，一左一右，很快又砍倒两个。

赵铎捡起那两人的兵器。

又听刘客奴唱了起来：“将军三箭定天山，战士长歌入汉关。一箭射铁勒，二箭射回纥，三箭射得人尽走，武人死国，正当时也！”

刘客奴赤裸着上身，几个交错之间，已经留下好几处伤口，整个人看起来血淋淋的，但他丝毫没有惧意，手里的横刀便是他的利齿，一次又一次撕开那些铠甲保护不到的肌肤。

这般血气让中堂里的武将们都滂湃起来，谁他娘的也不是没种的玩意，况且李归仁和吕知诲都已经死了！

“平卢军都尉周林，愿报国恩。”

“卢龙军都尉韦扩，助将军杀贼！”

……

那些武将纷纷从案几后面跳了出来，捡到兵器的便用兵器，没有兵器的就用拳脚，很快便涌进了中庭和闻讯跑来的前院侍卫战到了一起。

混战之中，堂前燃起了一堆火。

赵铎将劈开的案几扔进火中，又抓起一壶水酒浇上去，哗啦一声，火焰黯淡，浓烟滚滚而起。

刘客奴麾下的校尉们精神一振，立刻也点燃自己身边的火堆，然后带着各自弟兄，从卢龙城的四个门向城里猛冲而去，一边冲一边高喊：“朝廷军打来了，速速前往北平王府保护节度使和北平王！”

城门口的守军纷纷向城里看去，只能看见其余三个门和北平王府都冒着浓烟，没有人告诉他们该做什么，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朝廷军攻破了其他三个门，就在犹豫之时，刘客奴的人已经冲进了城中，向着北平王府狂奔而去。

街道上一片混乱，卢龙城里的百姓吓得魂都掉了，连滚带爬的向家里奔去，到处都是散落的瓜果蔬菜，布匹杂货，鸡飞狗跳之声四处都是。

那些巡逻的郡兵在经历了片刻的茫然之后，纷纷开始捡掉落在路上的财物，他们都是本地人，捡到的东西全部可以藏到家里去。

捡着捡着，自然少不了去人家手里捡的把戏。

一来二去，整个卢龙城真的如同被攻破一般喧嚣四起，哀号遍野。

城门口的守军得不到上面的指令，只能由当值的校尉自行做主，有的决定放弃城门去救援北平王府，有的决定继续守城门，等待命令，还有些决定分兵。

混乱之中，赵铎和刘客奴已经带着人退到了北平王府的花厅。

李归仁和吕知诲的亲兵加在一起有近百人，且都是近战好手，对他俩忠心耿耿，赵铎他们本就没打算拼个鱼死网破。

放完火之后，便开始往后院退去。

李归仁的家眷都还在范阳，后宅只有下人和他的几房小妾，赵铎他们很快便占据了整个后院，然后选择了易守难攻的侧面花厅。

亲兵在自己府内都不随身带弓箭，刘客奴将花厅里的假山堵在门口，自己手持横刀，立在假山之后，有人翻进来，便是一刀斩下头颅。

那些亲兵围在墙外一筹莫展，只好又派人去取弓箭来。

“里面的人听着，速速出来投降，可饶尔等不死！”亲兵队正大声喊道，许多燃烧的火把被扔过围墙。

接着听见有人高喊：“每人一张弓，一壶箭，仰头齐射！”

赵铎咽了口唾沫，侧头去看城门方向的烟火，他抓住刘客奴的腰带：“这里地势小，若对方齐射定会伤亡惨重，城门烽火已经燃起近一刻钟，你的人估计离王府已经不远，咱们冲出去！”

“嗯！”

刘客奴应了一声，和身边的几个武将一起扣住那假山，大声喝道：“除贼！除贼！除贼！”

数条壮汉一起将假山从门洞里推了出去，轰隆隆撞翻了好几名亲兵。

颜从迁和其余武将踩着假山向两边跳去，手中的刀剑将没来得及把弓箭换成近战武器的亲兵砍翻数人。

赵铎带着其余那些不擅战的文臣呼啸而出，从那些亲兵身边掠过，又向着前院冲去。

刘客奴甩开假山，转身断后。

被冲得东倒西歪的王府亲兵已经怒到了极点，甚至不想去管其他人，十几把横刀都奔着刘客奴砍了去。

叮叮当当一阵响，刘客奴手里一轻，满是缺口的横刀从中间折成了两半。

娘的，要死！

他索性不躲也不避了，凑准面前一人，挥拳砸在他鼻梁上，直接将他摁到在地，头顶七八把横刀砍下来，刘客奴哈哈大笑着将手中那颗人头狠狠砸在青石板地上。

千钧一发之际，数百支箭从外面射了进来。

刘客奴耳朵一动，连忙就地一滚，将手上的尸体覆在脸上，他听见自己麾下都尉阳惠元带着哭音大喊：“将军，将军，卑下来得迟了！”

刘客奴掀开尸体跳了起来，一把抢过身边一人的横刀，怒骂道：“老子没死，赶紧把这些小毛贼干掉，然后拿下卢龙城！”

他跑了几步，又问：“赵县令和颜四姑娘呢？”

那都尉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家将军说的是赵铎和颜从迁：“那个小郎君带着几个武将往北城门去了，那姑娘和另几个武将往南城门去了，他让我们救下将军便往东城门去，彻底控制城门之后，便立刻赶去码头。”

刘客奴急得狠狠一跺脚：“那还不赶紧照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