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赵铎等了他一眼，“喊这么大声干什么，怕隔墙没有耳朵还是怎么的？我又没说不信你！都是大尹的儿子，你被你家兄弟搞得流落他乡，不得不靠卖身活命，就没反思一下是为什么吗？”

金千城俯身跪在地上，额头触地，双肩抽动：“请大使赐教。”

“国原小京发生了事儿我不知道，就说说这件事。你初到卢龙，隐瞒身份这无可厚非，我也相信那个时候你是真的心如死灰，不想要报仇了。但当你被我这个节度使买回家后，想法就变了吧。我挑你随我出使契丹，是不是心里偷着乐开了花？”赵铎冷笑道。

金千城俯得更低，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若你一路都隐瞒身份也就罢了。胡刺去过国原这出乎我们的意料，你与他对答也挑不出错处，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可那大鹏鸟之事，怕不是说给他听的吧。既然想要让我知道你的身份，却又不敢找个合适的时机明明白白的告诉我，用这种方式来说。是威胁我看在胡刺的面子上不敢对你做什么，还是还想要我念你的救场之恩，把当大尹之子对待，再上杆子的替你琢磨复仇之事？”

金千城心都要被扎烂了，赵铎说的每一句话都落在他心坎上，简直把他的心路历程说得明明白白。

没错，他不是个胆子大的，否则至少能跟那几个兄长拼个鱼死网破；但他一向自诩有智慧，却不料那点小心思连个十五岁的少年都能看穿。

“你想报仇，却不敢大声说出口；机缘巧合获得我这样一个的盟友，也不知道珍惜。要么摸清我的脾气秉性来跟我谈条件，要么借着管家的身份建立自己的班底根基威胁我，要么好好为我做事，跟我建立感情，求我。方法那么多，你偏偏选择了成功率最低，且最让人生气的那一种。没有勇气，也没有智谋，还性急冲动，我实在想不到你如何在家族的争斗中取胜。”

赵铎摇摇头：“现在我放你走，也不是因为原谅你或是害怕你。单纯是因为我觉得你够不成威胁。现在，我想睡觉了。”

金千城失声哭了起来。

赵铎不管他，和衣躺在了床上，他相信这小子没胆子对自己出手，更没胆子去找契丹人举报自己。

即使他被自己激怒了，鸡血上头。他也只能拿铜壶砸死自己，在那之前他就会被刘武打出屎来，至于胡刺那边，现在就跟他说自己这个大使是假的，他也不敢再得罪大唐。

天边已经泛起了白色，他实在是太困了，什么都还没来得及想就睡着了。

而此时，另一场谈判也刚刚进入了尾声。

塔黑皱着眉毛，艰难的跪在突厥王阿史那承庆脚下，挪动膝盖，亲吻他的靴子，然后将额头放在他的脚背上：“尊敬的突厥汗王，长生天的使者，草原的主宰。飞翔的雄鹰是您的信使，奔腾的马匹是您的坐骑，天下地下水里的万物都将听从您的命令，尊您为草原最大的王，如同天上的太阳！阿会部愿将我们的公主献上，只求您放阿会部一条生路。”

阿史那承庆单手把玩美姬，眼睛却一直盯着唐苏合思。

他也听说过，唐苏合思她的母亲就曾经是奚族第一美人，她的外祖母更是引起了一场奚人五部内部的大战，美貌随着血脉流传到了唐苏合思身上。因为速鲁麻的宠溺，这孩子比她的母亲和外祖母更加多了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就像微微绽开的花蕾，一切恰到好处。

“你，过来！”阿史那承庆抬手勾了勾。

唐苏合思泫然欲泣，慢慢挪到了他的身边。

阿史那承庆眯起眼睛，透过面纱打量唐苏合思，又顺着她的脸颊向下，将她的白净的锁骨和纤细的腰身收入眼底。

他笑了，这女人倒是个极品货色，不枉自己抽时间一见：“唐苏合思是吧，你可愿随本汗？”

唐苏合思垂下头：“若大汗愿意给阿会部一些马奶，药和羊皮，帮助族人度过这个寒冬，唐苏合思愿意永远侍奉大汗。”

“好，明天一早就让人给他们送去。”阿史那承庆将那怀中美姬推到一旁，抬腿下了胡床，“今夜就留在本汗的毡帐中，如何？”

“唐苏合思与族人一路从西辽河赶来，浑身不净，等明日大汗的恩到了奚族部落，唐苏合思在辽水中洗净灰尘，再来伺候大汗也不为迟。”唐苏合思低着头，声音如同刚出巢的幼鸟，清婉有惹人怜爱。

阿史那承庆哈哈大笑起来：“小心机！不就是怕本汗贪了你们部落的马奶和羊皮罢了。也罢，美人的要求，本汗自然允许，今日便回你们部落去吧。等东西到了，你也放心了，本汗亲自去奚人的毡包接你便是。”

唐苏合思松了口气。

她牢记母亲说过的话，对于女人来说，美貌是最为锋利的武器，即便是最为英武的帝王，也难逃美人的诱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武器对赵铎没什么用，但在阿史那承庆面前效果倒还不错。

或许因为赵铎生来就不是寻常男子，而阿史那承庆却只是个寻常的可汗，那这么一比较，赵铎的胜算是不是就更大一些呢。

唐苏合思在心里默默祈祷。

要是阿史那承庆知道她在想什么，必然气得吐血。

男人的优秀怎么能用好不好色来评定呢？

汉人当中有的是好色却成就大业的帝王，反倒是因为钟爱某一个女人，才容易造成祸端，妇人总是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希望男人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一个人身上，殊不知这天下山河却更加有诱惑。而且阿史那承庆自认为也不是个精虫上脑的可汗，否则他又怎么会同意多等几日呢？

“好了，本汗乏了，都退下吧。”

阿史那承庆摆摆手，他身后那美姬脸上露出了喜色，那不知好歹的小妖精竟然拒绝了大汗，这倒是给她留了机会。

唐苏合思扶着塔黑站起来，两人慢慢后退，一直走到毡帐门口，才转过身来。

塔黑那张黑脸都皱成了抹布，刚才在里面他不敢问，也没说是几日，若突厥人明日便送去食物，那唐苏合思岂不是明日就要嫁给阿史那承庆？

那太紧了，赵铎不可能从天而降啊！

难道真要自家外甥女去伺候那个老男人？

“速速让开，急报！”

还没等塔黑开口，便看见一队骑兵冲过来，两人连忙让开。

那为首的骑兵翻身下马，都没通报，就闯进了阿史那承庆的毡帐。

塔黑和唐苏合思下意识伸长了耳朵，隐隐约约听见“唐军”，“偷袭”，“死伤惨重”之类的词语。

片刻之后，阿史那承庆穿着战甲走了出来。

塔黑连忙拉着唐苏合思缩进黑暗里：“唐苏合思，你与赵铎约定的是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