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自古华山一条路！（4/6）

医务室。

王天风和明逸面对面地坐在一起，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你是一个随心所欲的人，而我是一个严谨刻板的人，我想，我们之间的师生缘分到此结束了。”王天风说。

明逸很意外，因为自由来得太快。

“不送我去军法处了。”明逸问。

“只有军人才配去军法处。”

王天风长长叹了口气，说：“现在是战时阶段，鄂北失守，渝城被轰炸，伪政府蠢蠢欲动，沪上一片腥风血雨，人命微不足道。”

他低下头：“我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耗在...”他想说“逃兵”，但终究没有说出口，“耗在一个少爷身上，你的确不属于这里，回香岛念书去吧。”

明逸心里突然乱糟糟的，很不舒服：“就因为我跟郭教官打了一架，你就要赶我走？”

“你的确不属于这里。”

王天风一副沮丧的面孔，没有责骂，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让明逸更来气。

难道是他已经不屑骂自己了？

“去香岛念你的书去吧。”

王天风站起身来，说：“一会儿，我叫于曼丽来跟你道个别，通行证我会给你准备好，司机会把你送到山下，一路顺风。”

他走到门口，说：“我就不送你了。”

明逸看见他落寞的背影，心上涌起一阵酸来。

自己到底是想走，还是想留？他也不知道。

只知道自己向来不是笼中鸟，去意渐渐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于曼丽接到王天风的命令来到医务室。

医务室外的草坪上，王天风拦住了她。

“你的秘密可以告诉他了。”

“什么？”

于曼丽神色一变，不好的预感袭来。

“明逸要走了。”

短短五个字，对于曼丽来说宛如一道晴天霹雳，她以为，明逸会愿意为了她留下的。

于曼丽又想到自己的身世，自惭形秽之际苦笑起来，她怎么配！

“我希望你能让他留下来。”

王天风语气淡淡的：“利用你的身世，你的背景去博取他的同情，这是唯一留下他的手段。”

“老师。”

于曼丽低低地喊着，眼眶发红，“你可以揭开我的伤疤，可以伤害我，我无所谓。”

“但我不能让你伤害明逸，你用这样的手段让他因为我而留下来，对他不公平。”

“他不属于这里，这次离开是他唯一的机会，我不想成为谋杀他‘自由’的罪人。”

于曼丽依旧低着头，但是很倔强。

“你原本就是一个罪人，名副其实。”

王天风觉得自己这样讲话很残忍，他便索性残忍到底：“你大概忘了自己‘死囚’的身份了吧。”

“当初留下你，就是欣赏你的‘毒’，你的‘狠’不必装伪善。“

一种尖锐的刺扎进于曼丽的眼睛里，于曼丽双眼浑浊。

紧握着拳：“老师，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也没有机会了，但是明逸还有机会，求你放他走吧。”

“放他走？”

王天风嘴角勾起的弧度似笑非笑：“放他走，你会面对什么，你知道吗？”

“我知道！”

“好，去跟他道个别吧，想说什么说什么，不然以后没机会了。”

.....

明逸知道自己要离开军校，心底反而有些怅然，若有所失。

失去了什么呢？

失去了于曼丽的温婉低眉？

失去了王天风不近人情的管束？

失去了自己来时的初衷？

明逸内心纠结着许多矛盾，而于曼丽打定了一个“送行“的主意来了。

布帘掀开的一刹那，于曼丽居然展眉一笑。

她苦涩、凝重的脸上挤出貌似甜美轻松的笑容。

“听说你要走了，我来送送你。”她笑着说。

明逸看她的眼睛，知道她舍不得自己，也淡淡一笑，说：“还会再见的。”

于曼丽低下头，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绣了很久的钱袋：“不要嫌弃，虽不是用纯丝，但也是用上好的棉线秀的。”

明逸把钱袋握在手心里，心情顿时有些异样。

忽然发现钱袋上绣着‘锦瑟’二字，很漂亮，很柔和，很有光泽。

“喜欢吗？”她问。

“喜欢。”

明逸浅笑道：“以针代笔，字格簪花，值得珍藏。”

于曼丽真心地欢喜起来。

“将来你要是想我了，不妨看看这个钱袋。”

“我要是想你了，我就来看你。”明逸说。

于曼丽想想，眉宇间有了三分喜悦和羞涩，她说：“那个时候草都郁郁葱葱了，也挺好的。”

明逸笑笑，不再说什么。

明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送上军车的，汽车飞驰在崎岖的山路上，他脑海里只记得于曼丽反反复复在跟前说的几句话：“会想我吗？”“记得来看我。”“别忘了我。”

一句一句，至情流溢，直达深衷。

王天风站在山头，看着载着明逸的军车远去，不由得淡淡一笑。

站在一旁的郭骑云问：“您就这么放他走了？”

“走，走哪儿去啊？自古华山一条路，进军统的门，死活都要披着这身皮。”

王天风的语气里带足了自负。

“布置好刑场，你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