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桐觉得好累。

经过那一战，安桐苏醒时只剩下两具尸体，没有人管这里，安酥也陷入了沉睡。

他参军了。

背上的沙袋如千斤重，前面还有教官的训骂，骂的就是安桐，“别人跑完都等着你，就几斤重的麻袋，你背着跑这点路还喘上了？告诉我能不能行。”教官看着安桐的汗逐渐糊住了他的眼睛，不再多说什么了。

安桐终于快跑完了，同宿舍的那几个早就从旁边等着，他们不敢碰安桐，因为一碰就违规了，更别提扶着或什么，那几个人也老实，就从旁边陪着一起跑，“来，安哥，快了快了，就几百米了，加油！”

“安哥，哥们不太会说话，你要跑完以后来我连队哥们要是混出头了哪个美女你看上，我给你去要联系方式。”

“看不出来的啊，你小子，咱爷们说话一言九鼎，别到时候第一个结巴的是你小子。”

“咱哥们说话就一言九鼎，要毛病没？”

“好，有志气，很有精神。”

他觉得好好笑。

这样去就好，找到妹妹，走了就好，这几个好兄弟，有缘再聚了。

红线，快了，到了。

崩断的弦就差一瞬间，但最后还是挺住了，安桐大口大口的喘气，看着哥们几个把他架着，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周围也没有什么队形了，周围人呼啦啦的围过来，把安桐举高了往高里抛，安桐平时话不多也不知道如何为人，但这帮兄弟就很快乐，一起打闹在了一起。

安桐还是冷静了下来，他本就是安静的人，但此刻他有点急躁

旁边的连队也开始了休息，老兵看着他们，就像看着当年的自己一样。

这时，已近黄昏，炊事班做了一锅好菜，远处慢慢有了些雾气。

地面有了些些许的震动，一列列车悄无声息的，来接士兵分军区，这里对于士兵来说，只是小小的一处港湾罢了。

有点冷。

不知为何，安桐就觉得有点冷，就好像有谁走了。

是那辆列车吗？

莉莉这会也觉得有点冷，一开始军旅生活的不适应早就荡然全无，她莫名开始想念哥哥，夕阳的余晖映射着她靓丽的身影，只是为什么她会这么不舍？

熟悉的集合号吹响了，但莉莉还在愣神。

周围人匆匆忙忙的与自己的教官告别，快要到了分离的时候了。

不对，还有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没告别。

还有一个人没见。

会是她吗？

会是他吗？

“想啥呢？”旁边一兄弟拍了拍他。

“没事。”安桐笑了笑，“我去走走。”

只留下一众兄弟的猜测，“安哥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都这个点了不吃饭。”

安桐很快就听不到了，因为他走入了地下，冒着被违纪的风险，目睹列车缓缓停靠在一边，一个月后，他便也要坐着这个列车离去。

他莫名的转头，看着一众女兵上车。

忽然间，安桐想大声喊莉莉的名字，但他还是忍住了，但心里的失落感难以平复，他不知道为什么没喊，但他觉得没喊是对的。

列车开走了，莉莉还是很失落，这是她来部队第一次这么失落。

忽如其来间，在快要开走的霎那，她看见了一道黑影，随着缓缓开动的列车一起奔跑，夕阳下，这个人的身影逐渐缩小，他还喊着什么，像是，莉莉？

莉莉猛然间反应来过来，她定睛一看，是安桐，夕阳下，安桐黑了不少，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莉莉终是忍不住大声尖叫，“安桐。”

列车远去了，安桐最后还是回去了。

他写了一封信。

安桐本以为会受到惩罚，但除了被班长痛骂一番并没有别的惩罚了。

已是深夜。

初秋的风伴随着不知何处的昆虫的所颂的高天之歌，军队日后也会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上，在霭不断的变化中不断扩大人类的栖息地。

当第二次的霭全面覆盖后，人们发觉，霭并没有长久的滞留，而是被某种方式莫名给净化掉了，但霭无时无刻不在侵袭，人们在地下的研究所观测了数年，终于总结出霭是在不断变化的，而世上是存在十几年间不会出现霭的区域。

那些地方逐渐在军队的不断地深入中加以利用，通过不损坏地表的方式一路上前，开拓出了人们可以耕作和研发科研的地方，而霭从未侵袭这些地方，人们虽无法全部移民于地表，但已经有人逐渐从地下转到地上，地上的侦测仪器表示，霭有消退的迹象，人类有望回到地上。

一时间，人类的人口虽然始终无法得到有效突破，但人口不再是只有十五亿人的标准了，霭的消退和人口的数量突破让那一年全大陆的人欣欢鼓舞，多家报道赞叹人类终于看到希望，这同时也给大陆的悲观主义者了一击有力的回击，不少人质疑这个事实，可大数据并不会说谎。

安桐那会是不信的，后来也逐渐相信了。

但安桐现在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在睡觉。

世界上有神吗？

安桐莫名在梦里多出来了这个疑问。

而四周间雾气逐渐浓烈了起来，可无论是谁都没有起来，连站岗的都昏昏睡去，天开始阴了下来。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雨慢慢的下了起来，敲在玻璃上，玻璃莫名多了些污秽，污秽越来越黑，越来越浓厚，一层层附在玻璃上。

安桐也还在做梦。

他见到了一个东西，是他小时候在操场遇到的一个小东西。

那是一个小玻璃珠，估计是别人玩剩下的，安桐并不在意，可他总觉得不该丢，便把它装在裤子的侧兜里，但不久后，它消失了。

但那颗小玻璃珠现在在安桐眼里现在并不小。

它闪烁着白色的光，那些光在传递一个又一个讯号，在安桐吸入霭气的时候。

霭，早就降临了，一点又一点，让人沉醉在理想乡里，在死前享受最后的来自自然的温柔。

安桐的梦中多了很多东西，他在教室，还在考试，但桌子上多了一个玻璃珠，它在发光，而周围人仿佛视而不见。

安桐感到很神奇，但周围的一切又都消失了，他的手不知何时碰到了这颗玻璃珠，珠子闪过了一些文字，这些他都看不懂，可他知道是什么意思。

世界上曾有神明存在，远在人类之前，又在人类诞生后不久逐一离去，而离去的事实是，他们看到了人类不久后会面临一场灭顶之灾，霭会吞噬所有存在的生命体，并一一转变成新的霭。

“他们从迷雾中诞生，伴随着死亡雨的降临，翱翔于天际的守护之龙会变成死亡的炽焰，而昔日支撑的七个柱子会一一崩塌，世界会重新洗牌，而被淘汰的只有神的子民。”

大地在燃烧，安桐发觉自己现在在空中，在不断坠落，天空中有昔日神明的城邦和坠落的一个又一个人。

天空是黑色的，空气很闷，自己也无力拯救自己，除非自己有一双可以翱翔天际的翅膀，可自己又怎会有一双翅膀呢。

神吗？

无所谓了。

我的一生，就这样结束就好。

这颗珠子是在邀请我吗？

可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呢？

是神的小把戏吗？

还是什么？

我现在在哪？

猛然间，安桐睁开了眼。

有时候睡着离去比享受活着时候的痛苦要好太多。

周围有人还在睡着，但有人已经醒了过来，安桐可以看见原本他无法看见的一切，那些黑影一个个还是模糊，但安桐可以看见，那是一个个高大的身影，他们没有手臂，没有眼睛，而抓住身边的人的是一个又一个纤细的小手，抓住并高高拔起，吞到那深不见底的大嘴里，死亡后的宁静竟如此美妙，只因看不见血的颜色，只是静静的消失，消失就好。